在過去的二十年里,趙桓著力栽培兒子,可以說是不遺余力。
但是當皇帝不是栽培就夠的,不然也不會漢武帝和唐太宗的悲劇了,明君圣主,還真不一定能培養出合格的繼承者了。
甚至可以說越是生活在強悍君主羽翼下的儲君,就越容易戰戰兢兢,提心吊膽之下,不免走歪。
別管趙桓怎么看自己,在世人的眼里,他就是最強悍的君王,自然而然,給趙桓當兒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都說三十而立,父子之間,也就不用那么拘謹了……你去了江南一趟,最大的體悟是什么,給為父說說。”
趙桓笑容可掬,沒有搭理趙諶的茬兒,反而主動發問。
趙諶略遲疑,突然咬了咬牙,仗著膽子道:“孩兒,孩兒明白了當年父皇站在開封城頭,抵御金賊的心態。”
“哦?怎么說?”
“回父皇,當年父皇以抗金為大旗,團結了開封百萬軍民,籠絡了數萬大軍,保住京城,保住了大宋的基業。這便是二十年來,父皇的根本所在,也是我大宋的根基!”
趙桓微微頷首,臉上竟然露出了笑容。
“沒錯,如果說藝祖立國,靠的是陳橋兵變,如今的大宋,全都靠抗擊金賊。這便是為父的初心。”趙桓笑呵呵看著兒子,反問道:“那你的初心何在?可是找到了?”
“找到了!”
趙諶語氣篤定,他抬起頭,目視著趙桓,充滿了自信。
“孩兒的初心就在蘇州的作坊,就在生絲合作社,就在那些普通的織工身上!”
“哈哈哈!”
趙桓朗聲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竟然站起身,抓著趙諶的袖子,走到了桌案前面,一伸手,將那顆屬于天子的大印抓了起來,隨手扔給了趙諶。
“掂量一下,看看有多重!”
趙諶下意識抱住,險些落在地上,他的心砰砰亂跳,都說老爹不靠譜,現在算是領教了,這可是玉璽啊,萬一摔壞了怎么辦?
小心肝撲通撲通的。
“一塊破石頭,在乎這個干什么!”趙桓很不客氣道:“自從秦始皇以和氏璧為玉璽以來,傳承一千多年,真正的玉璽早就湮沒不聞。而坐擁真正傳國玉璽的王朝,也早就瓦解冰消。由此可見,玉璽到底只是個死物,不能真的保佑江山萬年。”
“那,那父皇以為如何能江山萬年?”
“沒有萬年的江山。”趙桓輕笑道:“為父能守好幾十年,你能守著一二十年,就算是中興盛世了,咱們爺倆之后,最多是當裱糊匠,維持而已,什么時候維持不住了,趙家的天下,也就到頭了。”
趙諶目瞪口呆,傻傻看著老爹,咱別開玩笑成不?哪個皇帝不盼著江山永固,千秋萬代,怎么到了父皇這里,仿佛盼著江山完蛋一樣。這也太扯淡了!
“父皇,孩兒以為父皇之言不妥,大宋江山……”
趙桓突然擺手,攔住了趙諶,沒讓他說下去。
“你先把為父的話聽完了……想要求江山穩固,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恢復周禮,當真分封天下,恢復三代之治,沒準還真能維持幾百年的江山。”
趙桓并沒有撒謊,恢復等級制度,的確能維持社會穩定,而極致的等級,就是三哥的種姓制度,那玩意能保證豪門傳承千年,依舊呼風喚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