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老驛丞和小卒的談話,蘇青有些遲疑,剛進來的那一幕,他沒有看錯,老驛丞看這副畫的神情,眼神亮亮,眼睛里透著光亮,睹畫思人,老驛丞看得那么認真,是真的很喜歡這副畫,明明很喜歡啊,為什么轉眼就變了臉色。
蘇青不知道是哪里不對,是不是他的畫畫得不夠好?
對于他的丹青,蘇青很有信心。
他是南華寺高僧的師傳弟子,他的工筆可以和外面的畫師媲美。
蘇青帶著三分不解和三分怨氣,趴在桌上,看著老驛丞,“驛丞大人,我承認我是有私心,我和你女兒從小認識,她比我只小半歲,我送給你這副畫,并不是顧及以前的情分,也并不是為了讓你睹畫思人,更好地思念女兒。”
“是嗎?”老驛丞微微一笑,“你說,你為了什么?”
“我就是想打開你的門路,從你這里拿到南貨。”蘇青提起頭來說道。
說完吐了一口氣,一番話說出來,心里反而痛快了,不用藏著掖著,老驛丞怎么看他,他不在意,他也不懼怕,老驛丞不敢拿他怎么樣。
最壞的后果是像其他人一樣,斷了老驛丞這條門路。
“你給我老實點。”身后的小卒,重重拍了蘇青的頭,用力地按著蘇青的后背和手腕,讓人動彈不得。
一陣疼痛傳來,蘇青咬著牙,一聲都沒有吭,是笑非笑,“怪不得外面的人,都說你是個老頑固,朽木不可雕也,生意不成情意在,做不成生意,大家還是朋友,何苦斷了自己的后路。”
眼前的年輕人十七八歲的年紀,文質彬彬,也學會了商人的那一套,商場就是一個大染缸,任何人進去都會被浸染。
他把這當作一場交易,老驛丞無比痛心地問,“你手上有多少銀子,就想做南貨的生意?”
“六千兩。”蘇青說道。
老驛丞仰天長笑,“六千兩,你就異想天開想賣南貨,誰給你這么大的膽子。”
要做南貨生意,哪個不是萬把兩銀子起家,蘇青這樣會被別人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蘇青沈默不語,老驛丞不知道的是,這六千兩銀子,有三千兩是借的。
老驛丞看了旁邊的兩個小卒一眼。
小卒心神領會,放開蘇青。
蘇青輕輕地揉了揉手腕,站直身子,身板筆挺如竹,“路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生意也是一步一步做大的,沒有誰能一蹴而就。”不理會眾人復雜的眼神,大步走出去。
從小到大,他還從來沒有被人綁過,受此大辱,蘇青哪里咽得下這口氣,咬著牙,一步兩步三步往外走,走出這扇大門,他就當沒來過這里。
他看著前方,恍若看到一個女孩的雙眼,眉眼笑得彎彎,像月牙兒。
走到門口,腳下的步子一滯,轉過身來,回頭看。
“驛丞大人。”
正在吩咐小卒的老驛丞驚訝地看過來,“你還有什么事?”
“我忘了我的畫。”蘇青用手指了指墻上的畫,“大人既然不喜歡,那我把它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