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氏在內室看著姨娘算賬。
臨近年關，各處地方上的帳本收回來，要在年底前把帳算好，好些地方遠的管事也正在路上，趕過來對帳。
“對帳對得怎么樣？”彭氏問道。
“快了，再有四五日，這些賬本就全都算完了。”姨娘答道，在彭氏面前，她更是不敢松懈，專心致志地打著算盤。
彭氏隨手拿起桌上一本賬冊，隨意翻了翻。
彭氏是官宦之家出身的小姐，平時最看不起商戶，連和經營藥鋪的弟弟都很少走動，未出嫁前在家的時候沒有學過算帳，嫁了人，做了宗婦，要處理的事多，就更加不會學了。
彭氏拿著賬本，“這些賬本，你對仔細點，別讓人做了手腳。”
姨娘頭也不抬，“妾身知道這些帳對我們楊家來說很重要，關乎著新的一年楊家的開支預算。”
彭氏把賬本放下，“你知道就好。”站在原地想了想，“還有那些遠處來的管事，你也安排一下。”
姨娘點點頭，一手麻溜地擺弄著算盤。
彭氏不喜歡商戶，也不喜歡與地方上來的管事打交道，這些瑣事一般交給姨娘去做，彭氏這個人精明，但帳本她要親自過目的。
這些帳目，姨娘對了好幾個通宵，對了一遍兩遍，對得眼睛都紅了，不敢出任何差池。
“那些帳房先生的帳目還沒有你算得好。”彭氏點了點頭說道，“還好有你在我身邊守著，幫了我很大的忙。”
說起帳房先生，姨娘現在想起來還心有余悸。
有一年，一個算帳的先生算錯了一筆帳，彭氏發現后，懷疑帳房先生與他人私通，罰了人一年的俸祿，還把人的手指打斷了，從那以后，帳房先生再也打不了算盤。
“太太夸獎了。”姨娘謙虛道。
她生性不愛說話，也不是因為害怕，是不知道該說什么，想了想便什么也沒說，專心地做著自己的事。
彭氏也一言不發，居高臨下地看著，屋內安安靜靜，落針可聞。
這樣的氣氛彭氏不覺得有什么不適或者尷尬，反而覺得有幾分靜謐的柔美，這是楊家姨娘的日常，家中的姨娘就該這個樣子。
許久，一個仆婦疾步而來，打破了這份沉寂。
“太太，九小姐到處找人問話呢。”她說道。
彭氏抬起頭來，微微皺眉，“她是家中的小姐，沒有什么不能問的，她問什么你們回就是了。”
仆婦神情遲疑，“可是，九小姐這次問的是楊家的事。”
楊家？
彭氏轉過身來，嘆了口氣，“我們顧家和楊家之間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她要問就問吧。”
顧家和楊家差一點成了姻親，但這是上一輩的事，家中長輩嚴令不要再提楊家，后來大家便不再說，自然而來說得少了，她們晚一輩的不知道其中的緣故。
這些事，姨娘也知道，顧家的姑奶奶一尸兩命，可憐了腹中的胎兒還是個男孩。
姨娘手指停頓了一下，但沒有停下來。
“九小姐怎么好端端的問起楊家？”彭氏問，“她最近是不是聽到了什么傳言？”
仆婦想了想，“怎么會？九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也就進了一趟城，去了一趟外祖母家。”
問題就出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