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聽裴重熙的話臉色乍然鐵青,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多嚴一句,生怕惹怒了裴重熙。
旁邊另外一人又跪了下去,哭喊起來,“相公明鑒。安思明以我家中老幼相挾,我等被逼無奈之下才和他一起叛國謀反。”
“無可奈何便可通敵叛國?看來我大魏律在你們眼中等同兒戲,只怕平日里也從未將忠君愛國四字放在心中吧。”裴重熙聲音冰冷。目光平靜的如同一潭死水,在火光的映襯下反倒是顯得無比恐怖,寬大的袍袖也被風灌得鼓了起來。
“還是覺得朝廷新君初立,朝廷災難重重。無暇顧及關隴,你們就可以肆意妄為了?”從他入仕的那一天開始起,就清楚關隴內部的斗爭從未有過停歇。多少無辜人命喪于權力斗爭下,因此遭罪的百姓更是不計其數。
當年他也并非沒有想過來關隴從戎,積攢軍功用來抗衡成帝。然而最終他還是選擇了最初的路。因為他明白光靠軍功,沒有實力是不夠的。
可是少時聽師父所說的一切他未曾忘記。關隴不能亂,更不該亂。朝廷需要的是上下一心的邊軍,不管是將來還是以來,想要國祚綿長,就得邊境安寧。
隨著裴重熙的聲音落下,那幾人哪里還敢再說話。低頭一言不發地跪在地上。
狹長山谷中只能聽見風聲呼嘯而過,吹起了地上黃沙。那幾百鐵騎持著弓箭,保持著一個姿勢。只等著裴重熙一聲令下。
低頭看了眼腕上佛珠,裴重熙揚唇笑了起來。聲音卻如同初春時的溪水,帶著刺骨的寒意,“本王是可以饒了你們。只是那些慘死在吐蕃鐵騎下的沙洲百姓卻不會放了你們,數千條人命都在等著你們,節度使李忠嗣也在等你們。放了你們,她會惱我的。所以你們還是死了吧。”
一聲喟嘆潰散于風中,裴重熙抬手做了個手勢。明白他意圖的校尉很快將命令傳達下去。那數百騎挽弓搭箭,眨眼間一輪新的箭雨呼嘯下。
一時間哀嚎聲在整個山谷間響徹起來,血肉的滾燙驅散了箭矢上寒涼,很快這些叛國者皆會落入獸口。
四下看了眼,裴重熙沉默半響。他調轉馬頭順著來路離開,眾人見他離開紛紛跟了上來。只留下少數幾個人收拾殘局。雜沓的馬蹄聲漸行漸遠,逐漸消失。
披著夜色回到了肅州城內。雖然局勢已經進入了收尾狀態,但是城中還是彌漫著一股化不開的血腥味和焦糊味。這一番權力變動來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如同做夢一般,城中熟睡的百姓也未曾被驚醒。等他們醒來時將迎來嶄新的一天。
“裴相公。”聽聞裴重熙回來,斛斯德連忙去城門口迎接,躬身行禮。
“斛斯將軍不必多禮。”裴重熙揚手免去了斛斯德的禮數,睇目四周,“盡快收拾殘局吧。本王希望天亮前能看見肅州恢復如舊。本王乏了,先回去歇著。”
說著轉身往節度使府的方向走去,然而裴重熙剛剛走出幾步,突然捂著嘴咳嗽起來。看了眼掌心血漬,蹙眉無奈一笑。剛想繼續前行的時候,腳下突然一個踉蹌。下意識地扶住了一旁的柱子,勉力穩住了身形。
見此玄天快步奔了上來,掃量四周一眼。不動神色地和幽天對視一眼,扶著裴重熙往節度使走去。
經過一番鏖戰,節度使府內已經被清掃過,叛軍的尸體也被清掃出去。
看了眼床榻上閉目養神的裴重熙,玄天忍不住道:“主子你這傷還沒好全就到處亂跑。您為大殿下引蠱上身的事情,也不肯告訴她,您到底在想什么啊?您這么做又圖什么呢。”
“圖什么?”聽得玄天這么問自己,裴重熙忽然笑了起來,“我只圖她能夠長命百歲,歲歲無憂。行了你下去吧,本王無礙。約莫蠱已經化得差不多了,只是太過勞累。”
知曉裴重熙在下逐客令,玄天無奈地躬身領命褪去。
伸手摸了摸腕上佛珠,裴重熙眼中浮起溫柔來。只要桓儇無事,他便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