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宮人不為所動,裝作不知道。畢竟甘泉宮如今的主人是桓儇。他們都是仰仗天家而活,沒有天家的旨意,他們也不能隨意違背規則。
“大殿下。”武攸寧走到桓儇身后躬身施禮。
“現在感覺如何?”桓儇負手而立,面上笑意淡漠,“今晚你的舉止過于心急。若是有人將你劍刺韋氏的事情傳出去,本宮也保不住你。”
原本桓儇的聲線就極淡。此刻更是如同被寒風刮過瞬時凝結成冰,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武攸寧赫然一凜。想起自己今日在落雪觀中的所作所為,默默抿唇。他本就聰慧而且又有葉落知秋的敏銳,轉瞬便明白了桓儇為何剛才會說關心則亂那句話。他的確差點就……
一身青袍的武攸寧面露自責地低下頭,俯身稱罪,“此事是微臣思慮不周,舉止魯莽。差點將您也牽扯進來。罪在微臣身上。”
“攸寧,有句話你得記著。行不可不孰。不孰,如赴深溪,雖悔無及。君子計行慮義,小人計行其利,乃不利。”桓儇語氣一如既往,移步往回走去,不帶感情的衣角從他身上拂過。
“你如今只是剛入翰林。洛陽一事你雖然也有功勞,但是遠遠不夠。想要順利走下去,還需要會思會看。”
縱然他不善武學,可是此刻仍舊從桓儇語氣里品出肅殺之意。本就被雨水浸濕的后背亦被細密汗珠濡濕,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到底還是年輕氣盛,不知這朝堂素來殺人不見血。見血則血流成河。
“今夜的事情,你只當做沒發生。不會有人知道你去過落雪觀。”桓儇走到朱漆鸞鳳案前拾起擱在案上的纏枝牡丹銀薰球,“回去以后去大理寺當差吧。”
他在桓儇隱秘的手段下得以名列三甲,又被指派跟著崔皓學習了數月。而后又被調到翰林院學習,之后又出任巡河副使。各種殊寵加身,若還不知感恩,那邊是枉費桓儇的栽培。
可到底心中有所牽掛。
“前路漫漫若沒有足夠的力量,你只不過是萬千人中的同一種罷了。”桓儇偏首瞧他,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
有些心思是藏不住的。
心中本就惴惴。因無法判定出這位心思詭譎而不喜形于色,卻能在談笑間令群山臣服,千江忪栗的大殿下到底在想什么。
在斟酌少許后,武攸寧揚首,“其實微臣并非不想獲取力量。只是見到那樣的曇華娘子,縱然不為其他,為這同僚之誼。微臣也愿意挺身而出。”
話落耳際桓儇眸中掠過訝然。神色復雜地看著武攸寧,最終搖搖頭。這以一腔孤勇去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事情,頗為眼熟。
移目看向遠處躍動地燭火。桓儇走了過去以金簪壓滅了好幾支,瞬時屋內也黯了不少。可是桓儇對此卻不甚在意,游走在燭臺附近,直到將它全數壓滅。
陷于暗處的桓儇目光冷銳地望著仍舊身處光處的武攸寧,微彎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