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剛落下,桓儇驀地抬袖掩唇咳嗽起來。見她如此,裴重熙皺眉起身將窗戶合上又從一旁的柜子里取了條薄被蓋在她身上。
“你這倒真是……”還未等她說完,裴重熙忽然拉了她起身往里間走去。不由她反對,把她帶到了碳爐旁坐下。
桓儇的目光在裴重熙面上游移一圈,轉而飄到了桌上堆積的公文上。人也順勢往后挪了挪,眼前這人似乎有點怒火。
沒好氣地瞪了桓儇一眼,裴重熙無奈地看著她,“怕冷還要把窗戶開那么大。化雪的時候最冷,瞧瞧你手冷不說,剛剛又在咳嗽。當真是不讓人省心。”
桓儇聞言咬著唇瓣,原本想要開口辯解幾句。可是想到那日鈞天的話,最終抿唇將話咽了回去。
沉默半響后,桓儇挪到案前提筆在玉版紙上寫了一大串的名字。而后又用朱筆將其中一些名字圈起來,逐一批注。
隨著被桓儇用朱筆圈出來的名字越來越多。裴重熙眼底有深色掠過。
“我順著桓璘給的名錄查了查,和我讓攸寧查得名錄差不多。”桓儇將筆擱回筆架上,嘆了口氣,“那日去落雪觀尋曇華的時候,發現落雪觀內別有洞天。想不到一個小小的道觀居然那般奢華。”
話里意味分明,裴重熙眸光凝在了她身上。驪山之上的落雪觀,他聽高儉他們提過一嘴。說是那里的茶水味道不錯,長安各家的貴女都喜歡去那邊煮茶論道。如今聽桓儇這么一說,忽然回過味來。只怕那小小的落雪觀另有玄機。
“你所寫的名錄有成帝朝的舊臣,亦有我和溫氏的人。”將紙箋遞給桓儇,裴重熙屈指叩擊著案幾道。
看著裴重熙落在案幾是的動作,桓儇挑唇輕哂,“盤根錯節。想要將他們完全拔除,見血是無法避免的。只是我想兵不血刃......淇栩到底還小,若是真的把這些人掃除干凈,也未必能清凈。”
猜到桓儇意圖后,裴重熙握住了她的手。他的阿嫵什么都好,可偏偏就這般在乎桓淇栩。
“那此事還得看阿嫵你想要忠臣還是良臣。忠臣忠于朝廷,卻未必忠于民。而良臣可為君分憂,可護萬民。”裴重熙神色溫和地看向桓儇,眉眼帶笑意,“你要如何選?”
聽見裴重熙問自己,桓儇羽睫一顫。垂首看向自己所寫的名錄,名錄上的人要如何處置,皆在她一念中。處置的好則大魏國祚萬年綿長,若是處理的不好,興許自己從此遺臭萬年。
摩挲著案上的雕花,桓儇斂眸嘆了口氣。也許這就是難題吧。
桓儇揚唇頗為無奈地一笑,“忠臣良臣,有何區別么?凌駕于社稷之上的從來不是天子,而是萬民。萬民如水,雖然載君舟于其上,可是臣子如漿。用得好才能一帆風順,用得不好則寸步難行。”
“那便按照你的想法吧。宗師道那邊你可以隨時動手,知曉悔過者留,冥頑不靈者殺之。”
裴重熙揚眸望她,手掌附在了她手背上。眼中是望不盡的溫柔繾綣。
“我讓武攸寧去盯著韓誨了。他心思活絡,而且身份擺在那,由他出面最好不過。還有三天就是元日,我想等過完年以后讓樂德珪那邊動手。”斂了眸中異樣情緒,桓儇眸色如常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