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夕陽落得特別快,一眨眼天幕已然暗沉下來。家家戶戶的后廚都升起炊煙,正廳內也是晚膳具備。
溫家的正廳內。溫嵇端坐上首,各自的桌上都擺著飯食,可是誰也不敢動筷子。內里伺候的仆役婢女在管家的示意下,已經好幾個來回了。
“想明白了嗎?”溫嵇深吸一口氣,狠狠地瞪了眼溫行儉。
頭上纏著棉布的溫行儉,咬咬牙面上露了懼意。
見溫行儉不答,溫嵇冷哼一聲,“你以為你是怎么坐到這個位置上的?我又是怎么致仕歸隱的?”
溫寅兄弟聞言,齊齊喚了句阿耶。
可是溫嵇并不理會他們。目光仍舊停溫行儉身上,重重的一掌拍在桌上。
“桓儇六年前離開的時候。曾經與裴重熙秘會,她同裴重熙說要他無論如何都要逼我致仕,讓你入朝。”想起自己六年前收到的密報時的情景,溫嵇無奈一笑,“之后裴重熙更是與先帝合謀,將我逼出朝,好讓你入仕。他們都知道我在一日,威脅則在一日。”
聽到這里,溫行儉不可置信地看向溫嵇。又轉頭看向自家長輩,見對方眼中皆是一片沉默。倏忽明白過來,只怕祖父所言皆是真的。
他是為局勢所逼,才被迫歸隱。
“祖父……”
溫嵇聞言擺了擺手,“敬軒,你雖然入朝多年,而且又有溫家作為倚仗,但你始終比裴重熙差了一截。他年輕,可卻是個心狠手辣的主。當年在成帝私手底下是吃盡了苦頭,卻讓他更加狠辣且心思難猜。”
若換做以往溫行儉多少有些不服。可是如今他身上有傷,又聽溫嵇提起往事。再怎么不服氣,也只能心甘情愿的忍受。
“阿耶,可那裴重熙說到底也是孤家寡人一個。就算如今桓儇和他交好,但是您能保證她們能一直這樣么?”溫寅面露不滿,“我倒是覺得以大殿下的性子不會對一直容忍裴重熙做大的。”
一旁的溫藺聽見這話,卻是搖搖頭。十分不贊同地看著溫寅。
“他和我們不一樣。歷朝歷代最忌諱的是什么?是外戚干政。我們是外戚啊,古來外戚干政者有幾個結局好的。”
“二叔,我們哪有干政。再說了桓儇她后宮干政就可以,初月如何不能干政?”溫行儉瞪了眼溫藺,語氣有些不耐。
“當然不能。淇栩年紀還小,最容易受人左右。縱然我們是他的外祖家,但也為宗室忌憚。我知道你對裴重熙多有不服。可你如今斗不過他,只能蟄伏以待時機。”說到這里溫嵇打量眼溫行儉,見他垂著首。搖了搖頭,“行了,用膳吧。敬軒,你年紀也不小了。有些事情該怎么做,你得要自己考慮清楚。可不能因小失大,從而惹來麻煩。”
溫嵇這番話里仿佛深意頗多。
聽得溫行儉連連皺眉,似乎是在思考問題一樣。
“多謝家主賜教。”
待溫行儉回過神來,三人連忙道。
看著下首正在用膳的長房嫡系三人。溫嵇面露疲憊,有的時候他還真的挺羨慕裴家能出個裴重熙這樣的人物。
雖然身有反骨,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在裴家地位崇高。哪怕這點與他的手段身份有關,可他至少令人感到害怕。
要是他們溫家能有這樣的人。自己也不這么累,百年后也能安心撒手。不像現在處處還要操心。
想到這里溫嵇搖了搖頭,揮手示意三人離去。自己則疲憊地靠在憑幾上。
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想要這偌大的家業能夠撐下去,他得想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