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家的手足情?若天家真有手足之情可言,那么民間也不會說無情最是帝王家。通往御座的路,向來都是白骨嶙峋。父殺子者,子弒父者,手足相殘皆存于此中。他們既然生于此中,就得為權而生。
鳳眸半斂,桓儇溫和的嗓音在耳邊蕩開。
“若本宮真不顧手足之情。你覺得你還有機會從當年的事情里逃開么?”掀眸與桓嶠相視,桓儇聲音里摻了哂意,“太極殿上的御座向來冰冷徹骨,淇栩年幼心血還熱。可本宮不一樣,本宮只會比它還要冷。若不如此,天下如何安寧。”
迎上桓儇的目光。在他視線里這位殺伐果斷的皇姐眸中毫無半點溫情可言。原本艷麗無雙的面容,可是因為多年浸于朝堂中,已將喜怒不形于色,甚至可轉眼而換。
深吸一口氣后桓嶠冷笑起來,“呵呵,皇姐當真是愛護陛下。可是你又能為他遮蔽多久的風雨呢?他是天子,當高坐明堂,聽四方臣言,護天下百姓。”
“他既然在其上,又怎能避風雨?只不過眼下還有些早,沉疴未除如何安心。”桓儇眼中利芒灼灼,“本宮奉旨輔政,自然是要護他此行無礙,再守天下太平。”
“那臣只能祝大殿下早達心愿。臣明日便會帶母親返回封地,還望大殿下批準。”說完桓嶠折膝再度跪了下去。
“既然你不愿留下來,那么本宮也不會強求。明日便走吧。”
“臣恭送大殿下。”
穿過廊廡墻垣,桓儇邁向宮城外。在政事堂附近站了一會,掉頭往比部方向而去。
捧著一大堆書涵而來的樂德珪,剛好看見桓儇朝此走來。忙迎上前,拱手作揖。
“大殿下您怎么來了?”領著桓儇去一旁的公房歇著,樂德珪從櫥子里翻出兩個茶盞。以熱水燙過后,斟滿茶水,“散朝后宗離貞來了一趟,旁敲側擊地打聽了山東的事情。”
“嗯?看來宗家賊心不死……德珪你還看出什么來么?”
聞問樂德珪折膝坐到了下首的位置,“和之前的差不多。不過有一點微臣很奇怪,山東的賬大多數都集中在軍資用物上。微臣已經查過了山東這些十分太平,并無外寇滋擾。”
話止桓儇凝眸,原本叩擊案幾的手指頓在了原處。
屋內的火盆燒得噼啪作響。
“多了還是少了?”桓儇手擱到了膝上,鳳眸中浮起譏誚,“以往的時候都是拋出塊餌食來,爭搶多少全看本事。如今他們反倒喜歡自個伸手討錢,陛下的家越發難當起來。”
“您的意思是宗離貞今日是來施壓的?若是微臣再有行動,則性命不保。”
“嗯。落雪觀那邊已經可以動手了。明日日子不錯,可借此挫其銳氣。”桓儇饒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挽唇道:“煮茶論道,交由阿韻吧。”
“微臣遵旨。”
眼瞅著桓儇提步邁過門檻,樂德珪急忙出聲,“微臣愿為大殿下赴湯蹈火。”
“行了。與其表忠心,不如替本宮把事情辦好。事情辦好了,另有嘉獎。”桓儇揚唇柔柔一笑,轉身緩步離去。
在政事堂的吵鬧聲中,終于看見了緊閉門扉敞開的時候。那襲緋色襦裙的好似一團火一般飄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