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儉手中這份卷子和她手里的答卷,有異曲同工之妙。看上去是文邦治國,可實際上言辭間皆是在說對朝廷的不滿。
伸手拿過擱在案上的答卷,裴重熙揚唇輕哂,“有人想借用銓選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這?銓選事關前途,誰膽子這么大。”溫孰眸光幽幽,一副并不相信的模樣。
“溫侍郎以為這是他們自己寫得么?”桓儇冷冷掃了眼溫孰,“本宮可不這么看。這里面的卷子恐怕是有人故意為之。”
話落耳際,溫孰沒敢繼續接話。有些東西是他們私底下默認的,不敢拿出來說。哪怕大殿下知道,他們也不會輕易說出來。這東西弄不好,可是要掉腦袋的。
“是臣拙見。”
“諸位再看看吧。若是有類似的內容,一并挑出來擱在一旁。”桓儇斂眸沉聲道。
吏部幾名要員互看了眼。有些東西要是真瞞不住了,還是要早做打算。
說完沒一會,桓儇和裴重熙一塊離開了公房。
此時夜幕已沉,皇城內外燈火俱亮。巡夜的金吾衛持矛從二人身旁路過,施禮后繼續沿著廊廡巡邏。
駐足在梧桐樹下,桓儇側目看向身旁的裴重熙,“你早知道這次銓選有問題?”
“不。但是銓選上作弊一事,卻是吏部默認的事情。”裴重熙負手而立,目光平靜地好似一汪清泉,“阿嫵,你適才說過人既然選擇了權力,那么就得有立場。沒有立場便是不合群,不合群則會被孤立。”
桓儇眸光閃爍,嘆息一聲。她清楚裴重熙說的不單單是立場一事,也是再告訴她,有人借用銓選任人唯親,而他們有些人是她手中的助力。
“眼下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淇栩,朝廷不易動靜太大。我沒想過在這件事情上做文章,但是答卷你剛剛也看過了。是有人再借用頂替的身份,抨擊朝廷。”桓儇揚唇輕笑,眸中寫滿了無奈。
聞言裴重熙一笑,“阿嫵,你不覺得這是場局么?設局的人故意讓你看出破綻,可又讓你投鼠忌器。因為你清楚有些人動不得,也不能動。如此你再想做什么,多少會有顧忌。”
“所以我想探出這些人是誰。按照你的說法,這些人是靠著蔭庇入銓選的,有的人品行上有失過不了四才三實之篩,但是又想得個閑職。”桓儇輕咬著唇,沉聲道:“這事我可以不去理會,可是我必須弄清楚他們的目的是什么。這樣才能布置下一步的計劃。”
凝視著桓儇。裴重熙眸中掠過喜悅,如今的阿嫵,才是他心目中的阿嫵。
縱然朝局牽一發動全身,但是為君者不能為臣所困。需要平衡各方勢力,而不是與各方角力。如此才能走得更遠。
說著二人繼續往朱雀門的方向而去。
裴重熙抬眼與她相視,唇角微勾,“如今宗家有把柄握在你手中,而且一時半會動不了你。依照宗師道的個性,多半會利用宗室來對付你。前幾日長安的流言……”
“有人暗中授意山東的士子。”桓儇邁過拱門,“我猜之后多半還有風波。景思,我如今深陷迷霧中,你……”
“到了。”裴重熙忽地啟唇打斷了她的話。
站在宮門口紫袍玉帶的裴重熙,發以玉冠束著。眉宇如劍,幽深鳳眸里摻了笑意凝視著她。
打量他少許,桓儇挑唇輕笑,“回去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裴重熙負手望著桓儇持燈遠去。直到那一點燭火融于黑暗中,才移步往完宮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