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還是在異鄉流離的蕭肆時,那段被富商領回去培養成孿童的時日。
既要成為商人在大官府里的奪利工具,他不僅學過詩書歌舞,像喝酒這種事,只不過是上等孿童所要學的一項常規技能。
少年縱酒酣清暉,不知是在壓抑愁緒,還是提醒自己,過去那段讓他自我憎惡的回憶。
小狐貍伸出一只爪子,在他心口處撓了撓,見他莫約飲了大半壇酒,擔心他晚上無法清醒回到天戒寺,她便在他懷里嚶嚶直叫。
嘴咬著他再次握起酒壇那只手的袖口,向一個方向拉扯,提醒他烤雞熟了。
梵凈放下酒壇。
酒壇倒地,剩下的酒都滲到一旁草地中。
他眨了眨沾染一絲醉意的迷蒙雙眼,白皙耳際洇開淡淡薄紅。
宛若佛祖坐下的仙童墜落人間。
從一副懶得理會世事的絕塵貌,臉上多了幾分綺紈之歲該有的稚氣。
他于醉態中將散著騰騰熱氣的雞取下,隨手架在一旁的枯枝上。
小狐貍旋即從他懷里跳出,走到烤雞旁嗅了嗅,嚶了聲,抬起腦袋無助地望著他。
他慵懶斜倚在樹上,似乎已經能同它無障礙溝通,弧度優美的唇微張,勾勒出一絲極淡的笑,清潤摻啞的嗓音低低道:
“燙。”
“嗚...”
小狐貍聞言,伏下腦袋,重新跳進他懷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盤成一團,將小腦袋壓在尾巴上,耐心等待。
見小和尚又獨自望著星穹,不說話。
她只好對系統嘀咕道:“這只小反派的滿足點到底長在哪?第一次有狐陪他過中秋,他居然也完全不感動噢...”
“......”系統沒有搭理只會吃飯睡覺問為什么的她,半晌后提醒道:“你第一次見到蕭肆,他已經是13歲的少年。”
“就和之前兩個世界的千殃和秦池一樣,任務開始時,小反派的初始年齡越大,他所獨自經歷的悲慘童年就越長。”
“關愛不是給予每個人,他們都能立刻敢嘗試著接受的。”
小狐貍聞言,幽幽嘆息。
蕭肆從六歲起就失去了一切,從祖父被太后與宗室所害,到親眼見到自己全家枉死...
再被自己所信任的忠仆賣給富商,到之后無論落到誰手,稚幼的他都只能提心吊膽...
逼迫自己麻木地活下去。
他一直都缺乏愛,就算真正獲得足夠的愛,對他塵封已久的心來說,愛反而成了一種他想擁有卻沒有能力收下的東西。
它以一只小狐貍的身份接近他,或許比以一個人的身份接近他,是更好的開始。
起碼在小狐貍面前的蕭肆,有少年本該有的一絲頑劣心性,不像與寺里其他和尚接觸時那般,偽裝得乖巧無害。
架在枯枝上的烤雞不再冒煙。
白蘿在梵凈懷中叫喚。
眉眼惺忪的少年漸漸清明了幾分,伸手,將烤雞的腿拔下,遞到了它嘴邊。
少年一直盤腿而坐,保持緘默,看小狐貍趴在面前滿足地啃著肉,他泛著些許猩紅的下眼瞼微微上斂,莫名地笑。
“我自小便聽說,狐貍是世上最狡猾的動物,若成了妖,禍害天下,即便不成妖,也警惕多疑...你怕是只假狐貍。”
“這般粘人,三番五次來找我,為口吃的主動跳進我懷里,這么笨...”
“怎么當狐貍的?”
“?”
幼小的白狐無辜地望著他。
啃完雞腿上的肉后,它丟下一截雞骨頭,再次跑到他面前索要,叫聲格外軟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