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溫終于慢慢地抬起了頭,多日來未曾打理儀容讓他整個人都顯得很頹然,滿臉的胡渣,鬢發凌亂,臉色發青,一雙眼瞳內布滿了血絲,眉宇間滲出了沉郁的戾氣,他的眼神在抬起頭的那一瞬間有過一絲茫然,爾后便是深沉與……讓人見了不寒而栗的決絕。
殷承祉心頭狠狠地抽了一下,“舅舅……”到底出了什么事?
崔溫很快便收斂了情緒,仿佛一瞬間從瀕臨狂暴的猛獸變回了昔日那愛護孩子的長輩,“怎么來了?”他的聲音很沙啞,是許久沒說過且缺水的沙啞,“你的臉……”
“我沒事!”殷承祉忙道,沒有解釋自己現在鼻青臉腫的狀況,擔憂地問道:“舅舅,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崔溫的心思似乎也不在他臉上的傷上,沒有繼續追問,“什么出什么事?”
“他們說舅舅已經在書房待了還些天……”殷承祉繼續說道。
崔溫呵呵笑了兩聲打斷了他的話,“所以你就以為我出事了?”說完掃向了門外候著的人,卻無對著殷承祉的溫和,而是冷冽和肅殺。
“將軍恕罪!”門外眾人連忙跪下。
殷承祉心懸的更高了,“舅舅,你別怪他們,他們也是擔心你!”說完又上前了一步,“舅舅,到底出什么事了?”
“沒事。”崔溫依然溫和地說道,“只是前些日子積下了不少軍務急著處理罷了。”
殷承祉不信,“再急的軍務也無需……”
“蠻族大巫被殺這等大事自然也得立即稟報陛下。”崔溫沒等他說完便道:“蠻族軍營被燒,短期之內也難以再聚集兵力,蠻族大巫被殺后蠻族內亂也需要時刻盯著,以備我們后續戰略調整,這些都需要立即處理。”
句句說的有理。
可殷承祉還是覺得不對勁,掃了一眼書案周邊的狼藉,“那這些……”
“想到死在死亡沙漠的兄弟,一時間難以自抑。”崔溫聲音沉了些,“無礙。”
也是能解釋的過去。
殷承祉卻還是覺得他還有其他的事情沒說,“舅舅,若是有什么事情……”
“的確是有事需要你辦。”崔溫揮手讓外面的人退下,將殷承祉引到了旁邊的座椅上坐下,才肅然開口:“阿承,你殺了蠻族大巫少了蠻族軍營一事,我并未稟報陛下。”
殷承祉一愣。
“此事本該是你的功勞。”崔溫繼續說道,“原先我也是想為你請功的,可后來多方考慮,還是覺得你眼下宜靜不宜動,你還年輕,軍工以后有的是機會累積,若是這時候將這等大功報上去,我擔心有人更會坐不住,而你也會更危險。”
殷承祉并不在意什么軍功不軍功的,他的這些話也在理,只是……他緊了緊拳頭,盡可能地讓自己神色平和,“舅舅,是母后的意思嗎?”
崔溫一怔。
“舅舅不必擔心。”殷承祉繼續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也早就想明白,不會有什么不孝的念頭的。”
是因為這個,所以舅舅才會如此異常嗎?
哪怕宮里安氏咄咄逼人,母后依然怕他越過了皇兄去?
“阿承……”崔溫臉色微變。
殷承祉沒讓他說下去,有些安慰的話說起來比傷人的話更加傷人,“既然舅舅認為這么做是好的,那就這么做吧,原本我做這些事情便不是為了什么功勞不功勞的,況且,師父也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