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茂自當沒瞧見,他不會和小孩子計較,還是一個受了諸多罪的孩子。
崔鈺沒有再動手,不是怕了他,而是——“你怎么會在這里?!”他一字一字地問道,死死地盯著他,緊握的拳頭卻開始顫抖,不過并不是因為不能再動手得忍著所致,而是……他不敢去看旁邊躺著的那具尸體!
他怕!
他怕!
哪怕三房離開之前撕破臉,哪怕三房的妹妹和他并不親近,可此時此刻他還是怕,怕真的看到了熟悉的臉!
“大表哥平安無事。”殷承祉卻說道。
“我問你為何在此!?”崔鈺驟然怒吼道,上前便又要伸手。
“三公子!”朱茂趕緊拉著,“別沖動!別沖動!四殿下來此必定是為了這尸體而來,三公子,我們還是……”
“我父親把所有的都給了你——”崔鈺沒管他,朝著殷承祉嘶吼道,“他為你鋪好了路,把崔家最后的資源都給了你——”他怒吼著,靈魂都仿佛被憤怒燃燒了,他是不懂事,他很多事情都不懂,可他知道爛船都還有三根釘,崔家盤踞錦東數代,就什么都沒剩下了嗎?!不!不是的!父親全都給了他!全都給了殷承祉!“你憑什么得到坐鎮錦東的大權?你憑什么在兩年之間讓閭州起死回生?你憑什么穩坐軍中無人能動搖?!殷承祉,這全都是因為崔家!因為我父親!而你——”他渾身顫抖,嘶聲吼道:“你卻見死不救!眼睜睜地看著崔家女眷被折辱!殷承祉,崔家對不住你一分卻用十分還了你了!崔家還了的!你為何要這樣對待崔家!我父親到底都還在為你謀劃還在為你鋪路——我們崔家到底還欠了你什么?!三房那么多人,夠還了吧?湘妹妹她們……”話中斷在了痛苦的哽咽中,“殷承祉,你果然是身上流著皇家血的人!夠冷夠狠!”
“對不起。”殷承祉看著他,說出了這三個字。
崔鈺情緒更加激動了,他揚天大笑,笑的卻如同泣血般,“對不起?對不起?你一句對不起便可以……”
“我差點死在了西北。”殷承祉打斷了他的話。
崔鈺一愣。
“當日我貿然離開,并未預想到會發生如今的一切。”殷承祉繼續說道,“所以,對不起。”
“你去了西北?”崔鈺喘著氣問道。
殷承祉應道:“是。”
“所以——”崔鈺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的十分艱難,“這些都是沖著你來的!都是沖著你來的!”
殷承祉沒有回答,然而沉默也是默認。
“啊——”崔鈺大喝了一聲,聲帶都幾乎被撕裂了般,沖上前。
朱茂死死地拉著,“三公子,你繼續鬧是想讓驚擾四姑娘的在天之靈嗎?!”
一句話,便讓崔鈺僵住了。
朱茂呼了口氣,繼續說道:“別忘了你今日來的目的!不管事情為何發生,都已然發生了,您再做什么都無濟于事!與其在這里發瘋浪費時間,不如把幕后之人揪出來,如此才可以為崔三老爺他們討回公道,讓他們能瞑目!”
崔鈺身體顫抖的更加厲害,眼淚像是失去了控制般不斷地流。
他沒再去看殷承祉。
低著頭,捂著臉。
“三公子,眼下最要緊的便是……”朱茂在邊上繼續勸著,眼角的余光掃過了四皇子的臉,哪怕是方才說出對不起的時候,也沒有什么波動,倒不是說他不是真心的,以他如今的地位若不是真心道歉也沒有必要說謊,崔家依附于他,也只能依附于他,所以他既然說了便是真心的,只是讓他驚奇的是,不過幾日未見,他便發現四皇子似乎又變了,更像是坐鎮錦東手握重兵的實權皇子,喜怒不形于色,還有,他悄無聲息地闖進州府衙門,將看守的人無聲無息地放倒,這份本事便不容小覷。要知道為了防止有人作亂,州府的防衛在他帶回尸體之后又加強了許多,“……你先確認一下到底是不是四小姐?”
崔鈺不愿意去看,但也不得不去看,他放下了手,轉過了身,可還沒抬起頭去看那尸體的臉,耳邊便先傳來了兩個字。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