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朗悄然上前,將一個包裹遞了過去。
殷承祉不必抬頭去看也知道是誰了,也并不意外,更沒生氣,伸手借過了他手里的東西,“什么?”
寒風中飄來了一股香氣。
“燒雞。”嚴朗說道。
殷承祉笑了笑,“大過年的你哪里弄來的?還熱著呢。”
“殿下今晚沒吃什么吧。”嚴朗也一屁股坐在身邊,然后不知道又從哪里弄來了一堆煙火,“今年來閭州的商販多了不少,這以前挺稀罕的東西,現在滿大街都是了。”
“你是在提醒我小心嗎?”殷承祉一邊剝開包裹燒雞的油脂一邊說道。
嚴朗拿出火折子點燃了一支,璀璨的煙火在面前綻放了起來,“屬下是想說,這些都是殿下帶來的。”
殷承祉一愣。
“若無殿下,閭州便如今日。”嚴朗又點燃了一支,“殿下知道屬下是如何參的軍嗎?”錦東地地道道的漢子長得人高馬大,但卻談不上俊朗,相貌很是平凡,“我祖上是靠打獵為生的,靠著太白山討生活,后來蠻人來了,進山打獵最害怕碰上的不是猛獸,而是蠻人,我祖父說,那時候的蠻人還沒有大股入侵,但卻更加的猖狂毫無顧忌,他們敢越過太白山,而只要碰上他們,沒人有能活著回來的,我的太太祖父就是這么沒的,太祖父便不敢再進山了,靠著一輩子積下來的銀子置了一畝薄田,平日里再幫人做做工,勉強維持生活,可后來,蠻人來了,太祖父的家業也全完了,甚至差一點丟了性命,好在,崔家也來了,崔將軍將蠻人趕了出去,在興安郡在太白山架設起了防線,蠻族還是每年都來,但每一次都被打了回去,蠻人更加的兇殘,百姓也更加的惶恐,可只要有崔家軍在,便覺得還是安全的,我太祖父、祖父都得以壽終正寢,直至我父親,殿下可知我父親也是崔家軍的一員?”
殷承祉有些驚訝,“你父親是崔家軍?”
“殿下很驚訝?”嚴朗失笑,“也是,當時馮姑娘挑人雖然沒說條件,但后來其實我們心里都明白,馮姑娘挑人的第一要求便是不是崔家軍。”
殷承祉說道:“師父是為了讓我將來能……”擺脫崔家軍這話并沒有說出來,“那你是如何被選中的?”
“因為我父親只是當了一日的崔家軍吧。”嚴朗說道,“或者連一日都不算。”
殷承祉不解。
“他在參軍入伍的當日便死在了蠻族的奸細手中。”嚴朗聲音中多了一抹恨意,“我父親甚至不是真正上沙場的兵士,只不過是臨時抽去糧草押運,就在他進入崔家軍的第一日,跟隨隊伍押送糧草途中,被蠻族奸細截殺。”
殷承祉盯著手里的燒雞,“所以,你也參軍了。”
“是。”嚴朗說道,“只是可惜當時年歲還小,況且我老母親也不讓,一直蹉跎,直到后來娶妻生子了,老母親也走了,這才能來。”
“你娶妻生子了?”殷承祉詫異地看向他。
嚴朗笑道,“怎么?不像嗎?屬下這臉雖然長得不怎么好看,但在村里也很討姑娘喜歡的,我婆娘還是隔壁村最好看的那個!”
殷承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半晌才道:“你兒子多大了?”
“七歲了!”嚴朗繼續笑道,“當年蠻族入閭州,我還以為他們會活不下來的,好在老天爺保佑,當時我大舅子在幽州出了點意外,摔斷了腿,大舅子那娘子懷著身孕不能走動,我婆娘就帶著孩子趕過去,這一去,他們娘倆便逃過一劫,可大舅子一家……”后邊的話便沒說下去了。
“對不起。”殷承祉說道,心里像是堵著什么似得。
嚴朗搖頭,“殿下說什么呢?你哪有對不起我們?是殿下救了我們才是!當年若無殿下,我們這些茍活下來的人怕也過的豬狗不如!”
殷承祉緊抿著唇,沒說話。
“殿下。”嚴朗繼續說道,“屬下是個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有眼睛會自己看,這些年閭州之所以能夠有現在這樣子,全憑殿下。”頓了頓,又道:“屬下不知殿下為何心中郁郁,但請殿下看看周邊,看看這些孩子,就是因為有殿下在,他們才能安然地在這里放煙火,殿下你瞧那小崽子,也不過是三歲的模樣,應當是大難過后出生的吧?殿下,生生不息,閭州便是有殿下在,方才能生生不息。”
“這就是大道理。”殷承祉笑了,“沒有比這個更大的道理了。”
“殿下過獎了。”嚴朗高興道,頓了頓,又道:“殿下是因為新皇帝的那些旨意而不高興嗎?殿下放心,閭州的百姓永遠都會與你站在一起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