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是頓住了腳步,不敢靠近分毫。
馮殃抬頭看著他,眉間微微皺著,神色平靜,并無不悅,見他久久不說話便那般白著臉站著,不由得又嘆了口氣,“想說了?”
殷承祉腦中像是有一道閃電閃過,哪怕應當制止的,可本能比意識更快,他搖了頭,堅定決絕的。
不,不能說,絕對不能說!
他邁開了腳步,一步一步地靠近她,最后,雙膝跪倒在了她的腳下,“師父……”他俯身磕頭,距離近的幾乎覺得自己渾身都籠罩住了她的氣息……“徒兒知錯了……”
馮殃還是只能嘆氣,孩子長大了有了不能跟長輩說的事情了,身為長輩能如何?除了寬容地由著他,似乎也沒有更好的法子,“那就改了便是,改了就好了。”
改了就好了。
殷承祉抬頭看著她,滿心的愴然,可是,他不想改,不想改啊……他可以嗎?可以不改嗎?“師父……”
馮殃抬手撫摸著他的頭。
殷承祉渾身一僵,但也就是那么一瞬間,很快便像是找回了熟悉的親昵,甚至于開始貪婪地渴求這份親昵,他看著她,問道:“師父,可以不改嗎?”
馮殃一愣。
“可以嗎?”他的眼眶紅了。
馮殃忽然用力地在他的頭上拍了下,“你說呢?”
“可以的!”殷承祉堅定道,眼中迸出了從未有過的光芒,“可以的!我可以的!”怎么就不可以了?怎么就不可以了?他怎么就不可以了?他……他——心中的悲愴驟然更烈了,羞愧如同狂風暴雨來席卷而來。
真的可以嗎?
如此大逆不道?
“那不就成了?還折騰什么?”馮殃抬手又拍了幾下,“都多大了?遇上點事就折騰自己!”
“師父……”
“好了!”馮殃無奈地道,“既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那便做就是了,何須這般折騰自己?起來!”
殷承祉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這一站起來,便成了他俯視著她了。
“你既然知道想要如何了,我也便不再問了,不過這事就這么過去了,你若還鬧的話為師就真的生氣了。”馮殃耐著性子,繼續說道:“回去把自己收拾好,你回來是參加人家婚禮的,一臉喪氣的,是嫌外面傳你們不和的閑話還不夠多嗎?”
“好。”殷承祉低頭看著她,應道。
馮殃抬頭又瞧了瞧這孩子,還是尋思了一下這孩子鬧了這一場到底為了什么?阿三所說的心思又是什么?在軍中他是說一不二,在地方哪怕有崔懷這個總督在,但也沒人敢不輕視他,蠻族雖一時半會沒能滅,但目前形勢都還算好,皇帝的心思也昭然若揭,但這兩兄弟的感情應該也沒到會為了反目而傷心欲絕的地步,“皇帝的事情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要走的路,不在一條道上了也未必就會反目成仇。”
想來想去也就只有這個會讓他如此了。
殷承祉一愣,旋即便明白過來了,雖說心中更是難受,但也慶幸有這么一個可以掩飾過去的理由,“嗯。”
這么一應,算是默認了。
馮殃忽然想到了自己為他作勢這事,“因為師父為你作勢,便覺得師父不滿你對皇帝的態度,因而覺得自己錯了?”
殷承祉又是一怔,隨即忙道:“不是!”說完,怕她不信似得,又再次肯定地道:“我知道師父都是為了我好!”
“我并無讓你與皇帝分庭抗爭之意。”馮殃說道,“只是既然什么都不做都讓人忌憚,還不如先得些好處,你既愿為錦東費盡心血,理應得到相應的回報,我也希望你能記住,你不是錦東的罪人,也從未欠了他們的。”
殷承祉頷首,動容道:“我知道。”
你所做的一切哪怕我一時不明白但知道全都是為了我!
我知道的!
所以我才更加的……更加的……
真的不能嗎?!
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