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十五歲的聶家嫡長孫聶之涯臉上帶著超乎年齡的成熟,“祖父,孫兒之所以來見祖父,是經過了家中所有長輩商議后做出的決定。”
“你們——”聶榮自知自己虧欠了家人的,哪怕再惱怒也還是壓住了脾氣,“你們簡直胡鬧!”
“是我們胡鬧還是祖父糊涂了?”聶家孫少爺說話半點也不客氣。
聶榮本來就因為受傷而蒼白的臉在聽了這話之后更是半點血色都沒了,“你……”
“孫兒無狀,請祖父恕罪。”聶之涯跪了下來,該認錯認錯該告罪告罪,半點都不含糊,“孫兒并未故意頂撞祖父,更非羞辱祖父!而是在陳述事實!祖父,忠郡王謀逆一事,想必您也收到消息了,不過祖父在前線,怕知道的也不多,那便由孫兒仔仔細細地為祖父詳細講述一遍!”
滿臉倔強的少年真的將事情的前前后后詳細地講述了一遍,甚至連菜市口刑場每日砍下多少腦袋,刑部的收尸隊人手不足導致尸體凍僵在刑場好幾日都沒來得及收拾,一波又一波犯人送來砍頭,那尸體堆在一旁都成了山了,到了晚上,離的近的人家都能聽到鬼哭。
這樣的慘狀,哪里是一個明君當政會出現的?
“祖父,聶家躲過了一次,未必能躲過第二次,我們有能力自保,為何要將身家性命叫到那樣一個暴君手里?祖父,他連皇族都可以下這樣的狠手,更何況是對我們這些臣子?燕王和齊王為何謀逆?只是他們想奪權當皇帝嗎?齊王或許是,可燕王若真的相當皇帝當年豈會退讓?不過就是被當今逼迫罷了!燕王是他至親手足,又早就表明不爭之心,他還是容不下,為何?不就是因為燕王手中有兵權嗎?不就是因為他占據一方嗎?燕王尚且如此,祖父,您呢?您手里的兵不會比燕王多少,而您與燕王想必,不過是一粒塵埃罷了,皇帝能容得下?他之所以如此重用您,無外乎是需要有人來對付燕王齊王罷了!祖父,一旦燕王齊王落敗,很快就會輪到您了!到那時候,陳尸刑場的便輪到我們聶家人了!”
聶榮深深地吸了口氣,盯著眼前憤慨痛訴的長孫,問道:“誰找了你們?齊王還是燕王?”
聶之涯一愣。
“說!”聶榮喝道,“是誰?!”
聶之涯瘦長的身子板哆嗦了一下,也沒害怕退縮,繼續梗著脖子說道:“孫兒沒見過齊王和燕王,這些全都是孫兒的肺腑之言,也是家中所有叔伯的擔憂!更是族中長輩們的憂慮!祖父,當年誅妖后救先帝一事之后,您失蹤多時,聶家從高處墜下,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帝王無情,身為臣子,哪怕功勞再大,本事再強,最終生死不過是帝王一句話!祖父,若是別無選擇,我們自然也只能認了,可如今我們不是沒有選擇!”
“那你們的選擇是什么?”聶榮冷笑。
聶之涯抬著頭說道:“回西北!有西北軍在手,整個西北都是我們聶家的!”
“混賬!”聶榮一腳踹了過去,隨即扯動了身上的傷口,這一次的刺殺沒傷中要害,但刺客的刀都淬毒了,若非軍中有軍醫善解毒,他早就死了,可即便毒及時解了,卻也傷及了根本,這也是他上不了戰場與燕王對戰的原因,而中過毒之人,最忌諱的便是動大怒。
聶之涯硬生生接了這一腳,一口血隨即便吐了出來了,可還是倔強地說道:“祖父便是殺了孫兒,孫兒也是這般說!聶家已經將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皇家人手里太久了!已經夠了!也受夠了!祖父,你看看崔家的下場!那還是為太祖皇帝打過江山的家族!如今落得個什么下場?若不是燕王,若不是他們早有準備將燕王留在錦東,留下了這么一個保存星火的籌碼,崔家早就死絕了!”
少年越說越激動,眼眶也紅了。
憤恨袒露無疑。
“祖父,孫兒哪怕是死也想堂堂正正死在戰場上,而不是被哪個皇帝隨便一句話便送上刑場,在全天下人的眼里死的毫不足惜死的毫無尊嚴!”
“當亂臣賊子就有尊嚴了?!”聶榮一字一字地咬牙道,他知道自己對不起聶家,也知道這些年聶家為了讓他在軍中安穩承受了許多的苦楚,他們不甘不忿他都能理解,哪怕是恨,他也能理解,可卻沒想到他們竟然也生出了這般大逆不道的念頭!“聶之涯,我們聶家之所以立足于世,靠的便是忠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