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宗從床上下來，輕手輕腳地換上衣服，走出了大殿。
他仰起頭，瞇著眼，眺望夕陽下墜之處。
曾經，她是他的光，照亮了他的人生，溫柔了他的歲月，將他從陰戾偏執扳正，才沒有越走越歪。
如果，這一次，身陷泥沼的人是她。
那么——
窮盡一生，燕灼華，這一次，換我來愛你。
……
燕京城中，菜市場的刑臺邊上，一具男尸被扔在那里，已經過了整整一日一夜。
燕京的氣候寒冷，是以，尸體并沒有開始腐爛發臭，反倒是被凍僵了，發出詭異的冷紫色。
人群圍著那具男尸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聽說這是福王府的世子。”
“福王府的世子怎么會死成這樣？”
“好像說是冒犯了程大司馬，大司馬下令殺了他，而且扔出來曝尸，不滿三日都不能收走！”
“大司馬？不會吧！福王世子好歹也是皇族啊！”
“能讓大司馬這么生氣，這福王世子一定不是什么好東西！”
“我還是覺得，好歹是皇族，再不濟也該有宗正來處理，大司馬這樣動用私刑，過了啊！”
“唉......神仙們打架，哪里是我們這些小老百姓能參透的呢？走吧走吧！別看了！”
“走吧走吧！大過年的，真他娘的晦氣！”
人群中，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盯著燕遼的尸體看了很久，轉身離開。
這一次，沒想到，程景宗竟然給燕灼華擔下了這個罪名。
看來——
他對她的感情，要比他預想中的深得多。
沒有能離間他們二人，讓他們自相殘殺，又失去了玉液這顆釘子，最后只動搖了一個燕遼，真是失策。
不過，沒有宗正介入，沒有審訊，就把福王世子私刑處死并曝尸街口，還把福王女公子下獄，程景宗此舉，雖然保住了燕灼華的名聲，卻也注定會觸怒宗親世家一大批人。
福王雖然不是什么賢明得人心的人，宗親世家也少有看得上他的，但是他到底還是當今皇帝最年長的弟弟。
宗親世家們或許畏于程景宗的威勢，敢怒不敢言，但是也算是徹底被得罪了個一干二凈。
這也算是個意外收獲吧。
而且，如今福王一個合法婚生、有資格繼承皇位的子女都沒有了，他在諸多燕姓諸侯王之間優勢便大大削弱，競爭力也小了。
這對他也是件好事兒。
帶著面具的男人沉吟片刻。
不過，如今沒了季婉約這樣一個能為他背鍋的蠢貨，他得盡快找好下一支槍。
……
福王府中，所有人們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福王燕齊人在中年，已經臨近晚年，卻乍然間喪失獨子，悲慟欲絕。
“我的兒啊！我的兒子！我的遼兒！”
他頭發散亂，提著一把劍，到處砍著。
整個屋子里，好幾把檀木椅子被劈成了柴火，一樽樽名貴的花瓶瓷器被砸得碎片到處都是。
燕齊的一眾情婦和私生子女們都躲得遠遠的，不敢靠近，生怕那利劍下一秒就砍到了自己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