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敢啊,只有你欺負我的份兒。”顧依斐笑得有些無奈。
“哪有啊,你看看人家這手腕多細啊,稍微用點力就能掰折了,人家明明那么柔弱不能自理,顧總您怎么能含血噴人呢?”不愧是要沖擊影后的人,郝甜嘟著嘴,綿軟無力的晃動著手腕,可憐兮兮道:“爸,您砍他欺負我,他說我兇。”
郝甜這么一搞怪,原本死沉的氣氛瞬間活躍起來,郝正威也被逗笑了,嘆了口氣,寵溺又無奈地點了下郝甜的額頭,道:“你啊!”
走廊上三人的歡聲笑語,盡數落到背靠著病房門的郝文柯耳中,他蒼白的臉上終于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其實從始至終,他想要的都是保護好家人,保護好姐姐,七年前他就告訴自己,只要他愛的人是平安的、幸福的,即使這些快樂不是因為他,即使他永遠都不能出現在他們面前,又有什么關系。
他只是想讓他們幸福。讓姐姐幸福。
僅此而已。
最小號的病號服套在郝文柯單薄的身上顯得尤其肥大,口腔突然涌上一股血腥味,郝文柯小跑進洗手間。
猩紅的血點濺在雪白的陶瓷洗手盆上,仿佛雪地里盛開的紅梅,郝文柯緩緩抬起頭,鏡子里的人頭上帶著鮮紅的針織帽,他的頭發因為化療已經掉光了,臉色白的就像白瓷,眼底覆著一層厚厚的青黑,唇角還沒來得及擦掉的血絲。
郝文柯咧嘴笑了笑,鏡子里的人也跟著笑。
因為暴瘦,郝文柯臉頰上的梨渦不再那么明顯,反倒是兩枚尖尖的小虎牙一如往昔的可愛,恍惚間他仿佛從鏡子里看到了之前那個充滿朝氣的自己,所幸他的梨渦里一直藏著春天……
—
墓園。
細雨微斜,作為京城價格最高的墓園,位于風水極好的郊區,枕山面水,境內層巒疊翠,去前面則有水流穿過。
最高點的墓穴前,純黑色棉麻裙胸口別著多小白花,右臂上還戴著黑底印著白字——“奠”的臂章,郝甜筆挺的站在墓碑前,面無表情地看著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她已經在這里站了三個小時,一動不動。
顧依斐撐著把黑色雨傘站在她右側,雨傘朝左邊傾斜,雨越下越纏綿,時間長了顧依斐右半邊身體已經完全淋濕了。
郝甜今天一整天一滴眼淚都沒掉,也一句話都沒說。
他知道她心里難受,可也知道她現在不想說,她只想安安靜靜地陪郝文柯待上一會兒,顧依斐不知道該怎么勸她才能讓她好受,只能默默的陪著她。
只要她需要,他可以僵站著陪她一整天。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郝甜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只是我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么突然,我還沒有來得及帶他去旅行,一個地方都沒有,我跟他說好了的,要帶他去爬山,去看海,去吃好多好多京城里吃不到的小吃,去柳州吃螺獅粉,去長沙吃臭豆腐,還有渝州的老火鍋……”
“……”
“真可惜,都沒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