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許久,張橫壯著膽子抬起頭,支吾道:“函谷關都尉叫我傳話給主公。”
董卓面無表情,一手按住腰間配刀,一手撫著挺起的肚子,似乎在壓抑著火氣,問道:“什么話?”
“守關都尉說,守關都尉說……”
“畏首畏尾作甚?且直言道來!”
說完,董卓瞇著眼睛,恢復了那副與世無爭的模樣,但追隨他多年的老將都知道——
這動作……怕是有人要遭殃。
張橫咽了咽喉嚨,按下各種念頭,一邊磕頭謝罪,一邊說:“守關都尉說:望董侯趁著未釀成大錯,速速退回西涼……”
“等等,他叫我什么,要聽原話。”
“董侯。”張橫如實答道。
聞言,帳內眾人頗感意外,敵將行事風格如此囂張,本以為會出言不遜,沒想到還懂幾分禮數。
這個時候,蹙眉思索各種情況的杜克想到了一種可能:
守關都尉同樣是扮演者!
畢竟,只有熟知歷史進程的人,才會在眼下這種擺明車馬、準備大戰一場的情況下,維持應有的尊敬。
而董卓盯著張橫看了少頃,見其態度恭謹,滿臉惶恐,便松開按刀的右手,面無表情道:“還有嗎?”
“……末將不敢說。”
“嗯?”
蒲扇大的手再度搭上刀柄。
“宮省中有羽林軍護衛,京中亦有城門、上軍校尉部、助軍校尉部、典軍校尉部……董侯以外官之身而兵入雒陽,縱是為勤王護駕,以孟明看來,甚是不妥。”
說到這里,張橫再度哽住了,像是進退兩難一般。
但沒等董卓開口,他眼角瞥見一點寒光閃過,連忙說道:
“另,袁隗老賊矯詔誆殺故太尉樊陵、少府許相,縱容族中子弟圍攻皇城,致使少帝、董侯流落民間,這等欺天罔地、滅國弒君的皓首匹夫、蒼髯老賊,董侯也信?”
“實不相瞞,太后已下懿旨,大集義兵,誓欲掃清華夏,剿戮群兇,若識大局,早早退去,或可保全自身,如若不然……”
“如何?”
“倘仍恃兵自雄,則不過一甕中之鱉爾,翻手可擒!”
不待董卓反應,華雄已勃然大怒,恨聲道:“一無名小輩竟敢口出狂言,這般折辱主公,末將請戰!”
“不錯,只要主公一聲令下,吾等立刻點兵出營,殺他個人仰馬翻!”
言語頗為激昂。
不過,杜克還是察覺到幾名將領有些聲色厲茬,倒不是畏懼守關都尉,而是覺得心虛、擔心被所謂的義師清算——
無詔入京已是大罪,現在又聽聞朝中靠山太傅袁隗乃妄圖滅國弒君之人,隱約要倒臺。
而董卓是什么人?
一眼便看出有人心有疑慮。
只見他扼腕長嘆一聲,神情格外激憤,朗聲道:“本侯少時從軍,立志要國家出生入死,涼州之羌、冀州黃巾、西涼之叛,而今征戰沙場已有三十有一年矣!”
除了李儒和賈詡兩個謀士,再無人知道主公在賣什么關子,紛紛拱手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