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段坡陡路窄,大巴車幾乎是繞崖而行。
從車窗向外望,低頭就是波瀾起伏的瀾滄江水。
路面狀況很差,高低起伏,又有很多碎石和坑洼,一個急彎接著一個急彎。
司機是個老手,開的漫不經心。
任憑山路崎嶇,坎坷不斷,卻能屢屢化險為夷。
車上的乘客看上去平日里都坐慣了這種車,坐在各自的座位上該笑笑,該睡睡,對險峻的路況絲毫不以為意。
李長清倒是頭一次,但這點小事在他面前自然不值一提。
他一只胳膊胳膊枕著車窗,另一只手伸進皮包里擼著元寶,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的瀾滄江。
周有福幾次想張嘴聊些什么,見他情趣懨懨,便識趣地沒敢打擾。
李長清盯著湍急的江水,靜靜出神。
江畔兩岸石壁聳立,恍如天塹。
江面并不算寬。
居高臨下看去,恰如一條暗紅色的血脈,蜿蜒向南奔流而去。
大巴在崎嶇的山路勻速行駛。
半天后。
周有福悄咪咪地湊到李長清跟前,指著窗外天邊的一座蒼山道:
“李同志,那個,就是遮龍山,再過兩站,就到俺們縣了。”
李長清順著他指的方位望去。
只見紫黛色的天邊,一座灰蒙蒙的巨缽形山體聳立在道路的盡頭。
山頂云封霧鎖,恍如天境。
從車里看去,真有一種高山仰止之感。
遮龍山雖已在望,但俗話說“望山跑死馬”,這段路程還不算短,估計還得再跑至少兩個小時。
于是李長清打了個哈欠,閉目養神起來。
...
懷鄉縣夷漢混居,說是個縣,其實只有幾百戶人家。
縣中設施簡陋,看建筑道路,比六十年前老熊嶺瓶山附近的山寨好不了多少。
周有福所謂的地質組的基地,不過是個二層土樓,建在縣東頭的小山坡上。
一層是辦公室,二層便是他和助手阿鵬的居所。
樓上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天臺。
按陳玉樓所講,明日直升機便會降落于此,帶他進山。
第二天一早,直升機的轟鳴聲從頭頂傳來。
周有福和助手阿鵬一大早便進山采集植物標本去了,并不在研究所。
正好省了辭別。
李長清站在天臺上,注視著灰褐色的機身緩緩降落,最終懸浮在半空。
猛烈的氣流將他的衣褲吹得獵獵作響。
元寶從李長清懷里露出了頭,好奇地盯著半空中的大鳥。
這時,一個賊眉鼠眼的青年從直升機艙門里伸出了腦袋。
正是之前在陜西古田縣見到的那個自稱“搬山李醉”的青年。
只見他高舉擴音器,朝李長清喊道:
“李道長,事不宜遲,趕快上機吧!”
李長清縱身一躍,把住艙門鉆了進去。
上去后,他看了眼青年。
“老陳派你來的?”
李醉點了點頭,大喊道:
“上頭只批了一個小時的乘機時間,今天天氣晴朗,山里云霧較少,咱們抓緊上路吧!”
說著,朝駕駛員打了個手勢。
直升機螺旋槳加速旋轉,機身緩緩拔升。
“道長,坐穩了!”
路上,李醉從座椅下取出一個降落傘包,親手為李長清扣上。
他并未拒絕。
這架直升機是1972年從法國進口的“羚羊”軍用直升機,按噸級屬于中量型。
這個時間點,國內直升機短缺,陳玉樓能弄到一架,雖然限用時間很短,已十分不易。
直升機在三千米的高空飛行。
李長清低頭俯視著大地。
腳下群山蒼翠,云暮靄靄。
刀子般的狂風劃過他的面頰,映出一對沉凝深邃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