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它緩過來后,便重振旗鼓,立即從地上翻身而起,一雙血紅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兩人,獠牙遍布的嘴里流出腥臭的惡涎。
惡犬俯下身子,兩只粗壯有力的前腳前驅,鋒利烏黑的趾爪深深扎進泥土里,屁股高高翹起,粗短的狗尾直豎,猶如一根鋼棍,渾身肌肉緊繃,擺出一副撲擊的姿勢,口中不時發出一聲聲瘆人的低吼,隨時都有可能撲咬過來。
李長清負手立在十步開外,非但面無懼色,反而饒有興致地打量起這頭體大如牛犢,頭大如斗,面目猙獰,雙目血紅,腦上長瘤,相貌奇特的巨犬,目光驚奇,不由笑問藏在身后的張小辮兒道:
“此犬相貌甚異,貧道走南闖北十幾年聞所未聞,小居士,你可識得其來歷?”
“識得是識得...”
張小辮兒遲疑片刻,點了點頭,駭于惡犬的嗜血兇威,心中著實有些發怵,但見李長清那面色淡然,嘴角噙笑,根本不把面前的畜生放在眼里的樣子,又想起剛才那石破天驚的一擊,心中便平白多了幾分底氣。
這位道爺僅憑一枚小小的石子,隔著數丈的距離便把這惡犬放倒在地,這手段獨步天下,必然是位不世出的高人!
有他在此,三爺我還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這,張小辮兒頓覺心安,挺了挺腰板兒,整理了一下衣褂,從道人腿后施施然走了出來,乜視著身前不停低吠的惡犬,面露不屑,似乎完全忘了剛才被對方追殺地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狼狽。
對李長清抱了抱拳,答道:
“道爺,此犬乃是這方圓數十里內遠近聞名的惡畜,叫‘刨肝腸’,專愛掏死人肚子吃其腸肺,關于它的來歷,是這么這么這么的!”
張小辮兒這一開口就停不下來了,說得口沫橫飛,越說越來勁,一番話語間,便把這惡犬的底細都透漏了個干凈,聽得李長清時而皺眉,時而微微點頭。
元寶聽了一會,覺得有些乏了,竟打了個長長的哈欠,趴在道人的肩上睡著了。
原來,此時的野狗與后世大不相同,早年間死人多,吃死人肉的野狗也多,那些吃過死人肉的野狗生性兇殘暴虐,絲毫不遜于虎狼,完全不是建國社會穩定后,見人就躲的流浪狗可比。
這“刨肝腸”,乃是金棺村附近的鄉野中,一種專喜吃人的野狗,能聞著死人的臭味在墳上刨洞,刨出棺材,用腦袋上的肉瘤撞破棺材擋板,然后把棺中死尸拖出來吃肚腸子。
這種野狗體形巨大,生性無比兇殘,吃多了死人的腸子它就不想再吃別的東西了,有時候碰上落單勢孤的活人,就直接撲上去咬死。
它有個最突出的特征,就是腦袋上長著一個拳頭大小,通體血紅的肉瘤。
鄉野相傳,這瘤子比鐵錘還要硬!
當下窮人能置辦得起的大都是廉價薄棺,最好的不過才是三寸柏木板,這種棺板有個別名,喚作“狗碰頭”。
意思再明顯不過,這棺板被這狗頭撞不了幾下就能撞穿!
往往死者家人買了副“狗碰頭”回去,將死者尸體盛殮下葬了,也就算盡到心了,然后棺材里這位您就等著喂野狗吧!
在當下,就連這種三寸的“狗碰頭”都還供不應求,更多的老百姓家里死了人連買副薄棺的錢都拿出不來,簡單用草席裹了在亂葬崗挖個淺坑一埋就完事兒!
僅憑這一點,便足能想象得到,現在的窮苦大眾過得都是些什么日子。
簡直是慘不忍睹啊!
要不怎么說,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吶...
李長清聽后感慨萬千。
人心都是肉長的,只聽已不忍,更別說親眼目睹了。
......
兩人一個講一個聽,竟就這么旁若無人地聊了著,可把旁邊那惡犬“刨肝腸”氣得夠嗆,連嘴都給氣歪了!
它本來還對這突然出現的道士有些畏懼,經此一激,腦子里僅剩的理智也消失了。
吭哧吭哧地喘著粗氣,那雙血絲密布的小眼睛死死地盯著二人,心中已燃起了滔滔的烈焰!
只聽“嗷嗚”一聲怒吼,張開猙獰的大嘴對著道人便撲了過去,聲勢駭人。
張小辮兒正在那口若懸河地講著,忽然余光瞥見惡犬撲了過來,頓時嚇了一跳,掉頭就想跑,卻被一只大手拎了回來。
“小居士莫怕,且看貧道除了這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