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盞內,紅燭幽幽,照亮了兩人身外三尺之地。
所見之處,蛛網密布,遍地積塵。
不多時,兩人便走到了后殿。
推開年久失修的殿門,嘎吱一聲,后殿中的事物漸漸映入眼簾。
張小辮兒縮在師父身后,探頭探腦地往內張望,第一眼便看到殿中停放著一口油亮漆黑的棺材。
我去...
他心中頓時一驚,還沒來得及細看,道人已緩步走了進去。
瓦罐寺后殿的布置與前殿有幾分相似,但少了幾分荒敗頹廢,有人居住過的痕跡。
正中的神龕上擺著一尊五道神君的泥像,卻早已沒了面目五官,側頭一瞧,門口的柱子上拴著一頭青牛,角落里還搭著鍋灶面板,鍋里是生肉,旁邊的籮筐里堆滿了燒餅。
看這擺設,倒有幾分似是個宰牛打燒餅的鋪子。
真是開了眼了,這后殿里竟然還真藏著一頭牛!
張小辮兒見了那青牛,差點兒沒把眼珠子瞪出來,環顧四周,喃喃道:
“好家伙,是何人如此大膽,竟把供奉神君的大殿香堂改成賣燒餅的鋪子,就不怕遭雷劈嗎...”
這類燒餅鋪子往常在青螺鎮里是再尋常不過,可藏在寺廟里的還是頭一次見!
而且更奇怪的是,屋中還停了一口半人高的的棗木棺槨。
這......
張小辮兒越看越心驚,不由胡思亂想道:
莫非是這棺材躺了具成精的僵尸老爺,忍不住腹中饞蟲,在這兒瓦罐寺后殿里開了間鋪子,專門宰牛燉肉打燒餅?
他習《貓經》,識得了些相馬相牛的本事,知道這世間要論起名馬良駒,那是數不勝數,如烏騅馬、胭脂馬、艾葉青、干草黃、火焰駒、青鬃獸、白龍駒、玉頂驥之類,種目繁多。
但要說起牛,無非不過青牛、水牛、黃牛之分,種類雖然也不少,但與名馬比較起來,便算不得什么了。
《貓經》中有一篇云物通載,詳細地講述了一些識牛辨馬的手段方術。
這牛為萬靈之一,其中自然也有兇吉丑惡之分。
便如面前這頭青牛,生的就十分怪異。
按理說,青牛乃是牛中最憨厚的,傳說當年太上西出函谷關,騎的便是一頭青牛。
凡是溫順健碩之牛,必定是“岐胡有壽,膺匡欲廣”,也就是要額寬、角長,但這頭無主的青牛,卻是毛少骨多,舌冷蹄高,額底珠泉處都是旋毛,睫亂角偏,怎么看都是個怵人的鬼相。
此時,那青牛見到闖進來兩個陌生人,頓時昂起頭來,打著響鼻不斷低鳴,兩只靛青色的牛眼盯著張小辮兒,露出陣陣兇光。
“哞~哞~”
“哎喲!”
張小辮兒為這青牛修羅般的氣勢所驚,忍不住后退了兩步,恰巧絆在一截斷梁上,一屁股坐在地上,摔了個結實,照妖燈也脫手而出。
李長清伸手接住,拿起紅燈,往身前一舉。
幽幽的燭光照在了那青牛的身上。
“哞——!”
被燈光籠罩的瞬間,青牛身子一滯,神色驚慌,開始瘋狂晃頭搖尾,使出渾身蠻勁,想要擺脫鼻子上的繩索,似乎害怕到了極點。
但它被鐵鏈拴住了鼻環,任其如何掙扎,最終也無能為力,四肢一軟,撲通一下跪倒在地,身子微微顫抖。
這時,張小辮兒就發現,青牛的背上竟漸漸長出了一層猙獰的鱗片!
我靠...
直到此時,他終于明白過來。
這他娘的根本就不是一頭青牛,而是一種名為“方良”的妖怪!
此妖身上粘了一層牛毛,裝成了青牛的模樣,這會兒被照妖神燈一晃,即刻顯出了原形,垂首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