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重誨時時奉詔去御駕跟前對奏,路過時盯著當直曾葆華看了幾眼。從那雙陰鷙的眼睛里,曾葆華判斷出,想必安重誨已經注意到自己。現在只是隱而不發,一旦被他找到機會,就是致命一擊。
在榮陽駐蹕時,有內侍來喚曾葆華。
“臣曾葆華見過淑妃娘子。”隔著院門,曾葆華拱手恭聲道。
“十三,剛才路過時,遠遠看到有流民營地,是怎么回事?”
“回淑妃娘子的話,河陰、鞏縣一線,是河北山東流民入洛陽乞活的通路,流民多在這官道兩邊聚集。微臣當年從懷州入洛陽,走的也是這條路。娘子所見,想必是地方官員聽聞官家圣駕巡幸,派人將流民趕遠了吧。”
“真是可憐,你叫人散些糧食給這些流民吧。”
“淑妃娘子,”曾葆華猶豫一下開口道,“微臣建議還是熬粥施放兩天。”
“為何?”
“淑妃娘子菩薩心腸,仁心仁德,發放糧食給到流民。只是有些體弱流民拿到了這些糧食,怕不是福,反倒會招禍。”
“你怕有人逞強搶奪?”王淑妃微皺著眉頭問道。
“是的淑妃娘子。這些流民饑寒難耐,已與野獸無疑。等到大軍一去,一些人肯定會自持身強力壯,搶奪老弱病殘者糧食。一個不好,說不得還要丟了些性命。”
院門后默然了一會,最后傳來長長嘆息聲,“十三所言極是。就先施粥吧,能活得這些流民一日就一日吧。”
“遵命!微臣這就去準備。”
轉了出來,卻看到了孟漢昭。
“孟公,你這是來給淑妃娘子請安?”曾葆華拱手行禮后,恭聲問道。這宦官眼睛毒得很,早就擺正了位置。現在王淑妃是寵冠六宮,所以費盡心思來巴結她。上一回幫著淑妃肅清六宮,幾乎確認她六宮之主的名位。
所以這兩位現在是“君臣相得”,十分融洽。
“十三郎,你這是?”
“淑妃娘子心善,見到路邊的流民,一時悲切,叫微臣安排施粥。”曾葆華答道。
“淑妃娘子真是菩薩心腸,這個是積陰德的好事。”孟漢昭感嘆著,眼珠子一轉,笑呵呵地說道:“曾軍使,你身為燕山軍使,御營前鋒,怕是有警蹕要事在身吧。”
“正是,我正為這個犯愁呢。咦,孟公,要不你老人家受累,擔了淑妃娘子的交待?”
“包在咱家身上了,定不敢給淑妃娘子出紕漏。”
“孟公辦事,那是天下一等一穩當。不過下官還是要多嘴說一句,淑妃娘子可是交待過,這粥,可要插筷子不倒。”
“放心好了,事情定會給淑妃娘子辦得妥妥當當的。”孟漢昭滿臉笑容地說道。
他盯著曾葆華的背影看了一會,嘴里念叨著:“還真是個小機靈鬼。”
這一日,東巡隊伍到了鄭州以西須水鎮,從東邊跑來數十騎,縱馬疾馳,行色匆匆。
曾葆華正好擔任警蹕,見如此情景,連忙迎了上前。先驗過腰牌文書,原來是嚴衛軍的前哨。
“快帶某去見官家,汴州出事了!”帶頭的指揮使氣喘吁吁地說道。
“請跟某來!”曾葆華帶了信使,急步趕到中帳,捧圣軍指揮使朱弘實接住,喝問什么事?
信使連忙上前稟告道:“回稟朱指揮使,我從汴州來,宣武軍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