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豆面在老柳家卻是個奢侈品,主要是賣了換錢補貼家用的,自家也就留百來斤。
聽著不少,還要磨豆腐,走人情,給家里畜牲填補點營養,一大家子又十幾口人,吃不了幾次的。
“這日子也太難了!”
柳瑜聽親娘說完,歪著頭認真地回想一下這個家的情況,心頭頓時浮現凄凄慘慘四個字。
老柳家的條件已經算三家口的中上水平,一年之中依舊有四五個月吃野菜,已經成為慣例。
沒錯,就是慣例。
近二十年來,天災**不斷,今年大旱明年大澇后年又各種動蕩,家里沒糧不敢吃,有糧又擔心以后,故而,哪里沒差到那個那個份上,老太太依舊按照以前老爺子沒回來的水平掌勺。
“這才到哪?”老太太忍不住搖頭,“你是運道好,沒趕上苦日子。
太祖沒登位前,那才是真苦,種了一年的莊稼,剛結穗就被人偷割,大白天就有人直接進來搶東西,好多人都被逼的抹脖子上吊。
要不是有你爹,全家早在十三年前餓死了,當時就剩幾個紅薯,家里人全用繩子勒著肚子躺床上,是你爹拿著一個斧頭沖進山里拖回來一頭干巴瘦的傻狍子救命。”
每次想到以前,老太太就不大高興,甚至怨恨兒子兒媳的狼心狗肺。
老兒子從十來歲開始就往家里搗鼓吃食,一大家子都沒少吃他拿命掙出來的東西,結果才去了三年,什么小心思小算計都升出來了。
人走茶涼也沒這么快!
她能理解兒子兒媳的不容易,卻始終無法釋懷。
說她偏心也好,不講理也罷,反正,她就記得,自己一次次絕望地哭不出來想抹脖子的時候,是老兒子一次又一次的帶著她撐下去,至于另外兩個……
從小到大就窩囊,只會裝慫舍著弟弟上,要不是親生的,早斷個干凈。
“亂世就這樣,”老爺子嘆口氣,“都在掙命啊!”
“沒錯,”柳瑜很贊同,“不擇手段的活著,是人的本能。”
她瞬間理解親爹的選擇,換成她也是一樣。
不拼就是死,拼還有一線可能。
至于讓哥嫂占便宜這事,他心里肯定有數,要不然也不會藏下那么多的私房。
雖然還沒有去豬圈扒東西,柳瑜卻有預感,那里藏的東西才是大頭,親娘這里的,可能零頭都算不上。
不過,她并不打算動用。
因為,在柳瑜的眼中,那些埋葬在豬圈的錢財,是一個英雄的勛章。
他生在亂世,卻頂天地立,用瘦弱的肩膀為家人撐起一片凈土,留下最后的依仗。
受小周氏的影響,原本只是支離破碎的畫面,逐漸拼湊在一起,勾勒出一個雖單薄卻偉岸的身姿。
并,切切實實扎根在柳瑜的腦海。
相比較渣爹而言,柳鳴才是柳瑜認可的父親。
“不擇手段的活著?”
荀逸低聲喃喃。
他被這話觸動,心神掀起驚天巨浪。
雖然從未宣之出口,他卻一直都是這樣做的,從頭發絲都腳趾頭都是算計,只是為了活著,為了好好的活著。
“這話好,”老爺子覺得這句總結很精辟,“上到皇帝老爺下到咱們這些泥腿子,想要的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