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女人也不能例外,她不再恐慌的像隨時都要尖叫,勉強冷靜下來,表情平和下來后面容特征更加明顯,四十多歲的模樣,凹陷的臉頰瘦到幾乎只剩下皮包骨,顴骨本身就有點高,現在這個樣子更是顯眼。
她半靠在床上,幾乎沒什么力氣動作,光是這么點運動量就讓她呼吸急促,露出被子外的胳膊也瘦的像一個細棍。
喬安娜注意到她腦后似乎連著什么管子,半遮半掩看不清,但管子的另一端直接沒入墻面。
“你救不了我,沒人能救我。太晚了,太晚了。”女人的聲音很微弱,微弱到喬安娜不得不屏息凝神去聽。
“咳咳,我發現了他們的陰謀,關于這家瘋人院的目的,咳咳。”她一邊說一邊咳嗽,虛弱的像是要把肺給咳出來。
“是生命力,看到這些管子了嗎?咳咳,它們就是最終目的。”
“咳咳,我每天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疲憊感越來越重,咳咳,只有不能保持清醒的時候才會變得虛弱,所以我一直努力保持清醒,咳,但是不行,一旦開始就沒法停止。”
說了這么久的話,女人幾乎上氣不接下氣,一句話都再難說出來。
喬安娜瞳孔深處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抿抿嘴唇,她沉默著握住女人干枯瘦弱的手,軟綿綿皺巴巴的,幾乎沒什么重量也沒什么力氣。
“非常有用,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你先休息一會,別著急,我們還有時間。”
她把另一只手里的長刀放在地上,用空出來的手抹掉女人咳出來的眼淚。
雖然對方看起來年齡有她兩倍大讓這個動作看起來有點奇怪,但沒人在意這個。
“不,我知道...我快沒有...時間了,咳咳咳咳......”
她說的斷斷續續,喬安娜表情平靜的聽著,沒有半點不耐煩。
“但是我想...這些信息...能救...其他人。”
“...咳咳咳,那柄刀...我看得出來,至少幾十斤重...我知道你可以做到...答應我...要盡力......”
女人話沒說完就沒了力氣,只剩下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喬安娜,手上用力捏著喬安娜的手,但其實那力量在喬安娜這邊感受起來,不過是正常握手的力度。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里發酵的更多了,什么東西沉甸甸的壓在心里難受,但卻有種熟悉感,她非但不覺得排斥,竟然反而有種奇怪的感觸,覺得這樣的自己才是完整的。
喬安娜扯扯嘴角,藍眼睛里沒有一丁點動搖,甚至連下定決心的堅決也沒有。
因為她原本就打算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人。
即便打心底里排斥那種直接被植入心里的救人念頭,因為那讓她有種被操縱感,但她還沒打算就為了一個意氣之爭而罔顧那么多條人命。
女人依舊在執著的看著她。
眼睛沒有剛才明亮了,明顯油盡燈枯的征兆。
“我答應。”
喬安娜聽到自己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嚴肅,理智和情感仿佛在這一瞬間分成兩部分,明明情感上心臟難受的都要揪起來,理智卻讓她的臉上表情宛若帶上一層面具般平靜。
......
她一動不動,看著那雙黑眼睛變得暗淡無光,瞳孔擴散,手上的力量徹底消失,漸漸冰冷。
喬安娜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再起身時天邊最外面那一圈的紅色已經重新被黑色吞沒,一點點、悄悄的,像一張被啃了一口的大餅。
喬安娜拎著大刀從房間里走出來,在門口最后往里面看了一眼,輕輕帶上門。
“走吧。”
沒有多余的話,只扔下這兩個字,語氣平鋪直敘,卻能讓人感受到那股寒意,宋愷張了張嘴,最后還是識趣的什么都沒問。
“天快黑了,我們得抓緊時間。”喬安娜走到窗邊往外看,給的的面積在以一種緩慢但堅定的速度變大,以這個速度,完全黑下來也不過是最多幾十分鐘的事。
一旦天黑下來,就會進入所有人都可以活動的時間,而已經絕對沒有繼續偽裝可能的他們,將面對的就不僅僅是一兩個怪物的威脅,而是這一層所有的醫護人員。
如果只是觸須怪那當然沒問題,但萬一那拎著大刀的骷髏架子不是萬中無一的例外,可就真的危險了。
“喬安娜,你說被抓走的達芙妮會不會......”宋愷感覺嗓子很干澀,某種猜測就像在嗓子眼塞進雞毛一樣讓他難受,難受到他幾乎說不出口,忍著難受他強迫自己說下去,“會不會被變成怪物。”
平常人失去一個寵物尚且難受,更遑論現在出事的是一個并肩作戰過的同伴。
剛剛見證一場的死亡,尤其是最后那個承諾幾乎讓喬安娜疲憊不堪,她頭一次一點都沒有插科打諢活躍氣氛保持樂觀的心思。
褪去好看的外衣,剩下的只是最最內里的真實。
一聲幾不可察的嘆息,喬安娜沒有辦法給出任何保證:“或許吧。”
攥著刀柄的手指尖用力到都在發白,她突然開始大步往前走,也沒有目標,更多是發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