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上旬,白元潔面露喜色,笑晏晏地尋到陳沐練兵江畔,遠觀而望,隨后上前笑道:“不過一月,已有精兵之形。清遠有喜事,隨我過來。”
清遠有喜事?
陳沐皺著眉頭冥思苦想,走開幾步至偏僻處對白元潔問道:“邵莽子渾家又要給他生崽?”
“嘁,軍戶受苦受窮,生崽算什么喜……唔,跟你的軍戶倒算過得不錯,不是這事。早先你托白某的事,譚子理北上了,就在前日。”白元潔少見地賣個關子,道:“那望遠鏡。”
陳沐瞪大眼睛一拍腦袋,在韶州府駐防新江鎮時刻給自己心里提著弦擔憂李亞元進攻,早把送望遠鏡的事忘得一干二凈,此時聽白元潔說起理所當然感到振奮,急忙問道:“那望遠鏡,關匠可做出來,千戶可送出去?”
“放心,若沒送出去難道還叫喜事?他北上韶州府路不通,正好途經清遠衛,歇腳時白七將鏡子送了進去,提了白某的名字。”白元潔又頓了頓,才哈哈大笑道:“當然沒忘了說望遠鏡是你做的,專門供他北上御守薊鎮!若是你在清遠,譚子理還想專程見見你。”
“你想見兩廣總督可不容易,這是千百兩銀子都賄賂不來的,天大福分,你的望遠鏡極合其心意。”白元潔笑過,才有些不同尋常地問道:“譚子理北上薊鎮,你說送望遠鏡助他防備胡虜,這利國利民白某知道,你說的利己,又在哪呢?”
利己利在哪兒?
陳沐也不知道,總不能告訴白元潔戚繼光、譚綸和張居正是一條線,過幾年張居正會做上帝國內閣首輔的位置吧?
他只能笑笑,道:“認識身居高位的文官,這不本來就是一件大好事么!”
白元潔看看陳沐,對著類似搪塞的回答也沒深究,笑道:“過上三五月,你可以寫封信給譚子理,若望遠鏡有效,他應當會記得你。”
陳沐灑然笑了,半年一年寫封信,譚綸還真未必記得他這個獻上望遠鏡的無名小卒。他的寄望,無非是將來若有一日可望其項背時,身居高位的譚綸能記起自己曾經幫過他。
陳總旗不會永遠都是陳總旗,他不會永遠都是無名小卒的,而恩情,也只有在自己的地位與之對等或稍差一步時,才是恩情,否則就是上貢,而上貢——只是理所當然的。
俞大猷收到鄧子龍的求援信,不過并未從軍隊主力中調撥火炮,而是從廣東水師戰船上拆了三門炮下來,長途運送至韶州府新江鎮,一來一往便耗去月余光景,若是李亞元已經襲擊新江鎮,這些火炮就會直接輸送至大軍本陣。
兩門同一形制的佛朗機炮,一門銅制發熕大炮被推上新江鎮橋頭,配以原本兩門佛朗機,看上去威風無比。
發熕炮要比他們的小號佛朗機炮更大,所需火藥也更多,算上四個輪子低矮炮架要近千斤重,發射四斤彈丸,屬前裝滑膛炮,是明朝仿制英制的隼炮版本,發熕為falcon之音譯,西制為五磅炮,射程極遠可達四至五里。
不過新江鎮戰場上根本用不到這種射程,甚至整個崇山峻嶺環繞的嶺南,能找到完全滿足發熕炮射程的預設戰場都不太多。
枯燥而煎熬的等待,直至五月下旬,新江東有蠻獠營軍士行船直走,高呼道:“大敵進犯!”
李亞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