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我的國家的年輕人刺殺,失去手指,但我并不認為有什么可惜的,因為我失去兩根手指能讓更多像他們一樣的年輕人保住生命,不必同明國在戰爭中分出生死。”
“那個時候我知道,你為你的君主而來,為明國在新大陸獲取利益勢在必得,適當讓步能暫時填飽你的肚子,火炮貿易也能讓我的國王得到利益,鞏固在歐洲的統治。”
阿爾曼薩左手僅剩的三根手指在身前比劃著,神態自如仿佛昨日,但實際上在他心里就已經知道從昨天他派人送出書信起他們就已經是敵人了。
但他并不對此感到畏懼:“后來發生的事不是我想看見的,我仍寄望于減少西班牙的損失,即使失去新大陸南方,只要保住波托西,只要保住墨西哥,那些沒有價值的土地對國王并不算什么損失。”
“但將軍從開戰起,就沒有打算在新大陸為西班牙留下什么吧?也許我老了,對明國的畏懼讓我更傾向妥協,但我不是國王的叛徒。”
“如果那些孩子能一直和我站在一起,這個協議應該是個好結果;如果我能和那些孩子一樣堅強抵抗,我也能用老人的智慧去幫助他們。”
阿爾曼薩并不認為自己的選擇是錯的,同樣他也不認為貝爾納爾的選擇是錯的:“但現在我對自己在這場戰爭中起到的作用而感到羞恥,放了他們吧,一切已經無濟于事了。”
阿爾曼薩口中的‘他們’是那三個騎手,他將依然完整的右手張開,左手吃力地從身上摸出黑曜石做的煙斗噙在嘴上,確認陳沐看見他張開的手,這才摸出邵廷達送他的打火機點燃煙斗上的火絨,深深吸了一口。
“五個,昨天夜里我派出了五個騎手,有兩個幸運兒成功穿越將軍的防線,畢竟很少有人仔細檢查自己這邊不是么?”
煙霧在堂中暈開,老阿爾曼薩神態坦然。
“在這場龐大的戰爭中,一個老人所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也許新西班牙依然會輸掉戰爭,但至少最后一刻,我做了我該做的事情,神明會寬恕我犯下的罪過。”
阿爾曼薩罕見地用漢語說出一句:“用你的道理殺死我吧,此時此刻,我心如止水。”
“說完了?”
陳沐等了很久,見阿爾曼薩不再說話他才開口,興許是嗓子干了的緣故在他開口時自己的聲音讓他想起在清遠養的那兩只大鵝,便慢條斯理地端起桌案上的茶杯細細品了一口。
“咳咳,茶都涼了。”
“是老頭兒都這么極端,還是只有西班牙的老頭兒這么極端?”
陳沐皺皺眉頭,動作還沒做完又趕忙抬手在眉心揉了揉,打仗的人發愁多,再這么皺下去他的臉上會長出川字紋,增添兇惡有悖于他溫潤如玉的形象。
做完面部護理,他才攤開手對阿爾曼薩道:“走了兩個騎手我并不擔心,我擔心的是我和你,你居然背著我給貝爾納爾送信。”
“我們不是朋友么,你心里沒有把我當作朋友,如果你把你的想法告訴我,我會找到更合適的解決辦法,盡管我們一個明朝的亞洲經略一個是西班牙的新大陸總督,但我會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的。”
“即使不能,我也會同意你給貝爾納爾送出這封信,信上內容一字不改。”
“在我的旗軍發現這些,我請你過來問清楚,你卻認為我要殺了你,你們對我的誤解太深了。”
陳沐很遺憾地低頭,無視杜松等人異樣的目光,長長地嘆了口氣,就好像幾天前港口議事廳里目光直視阿爾曼薩,言之鑿鑿地說要把戰爭打到天荒地老的不是他一樣,道:“你見過我殺人么?沒有,因為陳某一直與人為善,與人為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