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學長官為教授,需進士出身,由朝廷直接任命,從九品。
其實不論教諭還是更高級別的教授,權力都不小,就是品級低、待遇差,是要官員以奉薄儉常足,官卑廉自尊。
師引昌老爺子一說,葉向高就懂了,眼前這是位朝廷命官,而且是老進士。
官職只有從九品,但可能是整個淮安府最受尊敬的人。
官分清濁,清不是清廉、濁也不是污濁,而是說知縣、知府之類的官職位高權重,跟他們成反例的自然就是教諭、教授這種學識要求高、事多繁忙還錢兒少的工作。
哪怕整個天地在這個白銀空前流入國內的時代都在向錢看,都不會有人不尊敬他們這些教授教育,甚至可以說正因為所有人都追逐銀子,才更尊重他們。
“不知宗師在此,學生……”
“好啦,不必這么多禮,老夫又沒有穿官服。”
師引昌低頭對稍大些的學生吩咐幾句,讓他看護著同學不要下水,這才往邊上走了幾步,對葉向高攏著胡須笑道:“其實教的不怎么樣吧?老夫自己知道,這些東西大多是年輕人懂得多,如今垂垂老矣朝廷卻要各地新建學堂給學生教這些聞所未聞之事,可太難了。”
“宗師此言差矣,您的話可沒錯,盡管國朝設立四洋之時天下還尚無蒸汽船,但等此般孩童長大,蒸汽船一定是大明泛海四洋震懾諸夷以制天下之本。”
師引昌心知自己是說錯了,嘆了口氣道:“這些其實老夫都不知道,全憑一輩子教書經驗,最早就是修武縣訓導,后來做平陸縣教諭,待考上進士這才做了淮安府教授,也多虧了老夫是萬歷二年的進士,同榜者多有軍府行海外事者,這才有人可供問詢,不過他們官做的大了,就不太愿搭理老夫這當年在榜尾的教授。”
“只好從只言片語中猜了,后生啊,你覺得我讓學子們學這些,今后會有用?老夫不是懷疑這些新近學識,這些學識老夫不懂但也知道是有用的,只是老夫信不過自己,老了呀。”
葉向高不知道從面前不得志的老舉人眼中看到了什么,或許他看到了只是不愿確定——這位老教授感覺自己被時代拋棄了。
沒等葉向高回答,師引昌已經攏著胡須笑了起來:“人老話多,終于教授學生,今日拉上你這素昧平生的后生聊了許久,不耽誤你功夫了,希望你進京能金榜題名,老夫也要帶著孩子們去那邊官船上問問,能不能讓我帶學子登船一觀。”
“別看這淮安府守著運河船來船往,蒸汽船也來過幾趟,可老夫從沒上去過,這些船都是南洋軍的,治兵太嚴,可是——老夫總該讓孩子們看看。”
葉向高轉頭望向官船,向老者抬起了手:“不如,讓學生替前輩去問問。”
他就是從那條船上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