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廟眾道人惶恐不安,隴右離梁州只數百里,胡寇一人數馬,都是騎軍,頃刻即能至梁州肆虐。
胡人不比中原梁人,中原之人作亂,多少顧及神靈,一般不會搶奪道觀,寺廟,而胡族信得是草原狼神,薩滿,長生天之類,道觀,寺廟該搶還得搶,可不會害怕中原神靈。
唯有鐘七依舊不慌不忙,習練武藝,參讀經書,科儀齋醮,日日打坐,參悟道理。
次日,眾道還沒從惶恐中恢復平靜,卻又有奇事發生,一直臥床不起的老師祖,竟然面色紅潤的出了角樓,召集眾道,跌坐于伏魔殿中。
許久不出的鐘七,與觀主清風,俱都一臉悲色,俯首貼地,凝神靜聽師父遺言,當日下午,隨著夕陽西下,回光返照的陳空山,背對神像,面朝殿外跌坐蒲團,溘然長逝。
老方丈死了,這個少年意氣,曾游覽過三十六古洞,七十二深山,尋仙半世,修行一輩子,記載于固城縣縣志的高道,猶如夕陽西下,落下帷幕。
停靈三日,尊奉老方丈遺言,不招請同道,正一總壇,悄無聲息的弄場科儀下葬便好。
至于下葬壇場,鐘七則不顧賈清風反對,堅決要以端公科儀壇場,起水池,火詔為師父齋醮下葬。
翌日,不做陰陽先生許多年的鐘七重披法袍,戴五老冠(似唐僧帽),儺神面具,一手牛角,一手師刀,在院中擺下五方鬼頭令旗,兩個銅盆,一者裝水,一盆裝火炭。
打羊角竹卦,唱法詞祭文,又唱又跳,賈清風不情不愿的揮舞魂幡引渡,過紙橋,跨水盆,火盆,第三日辰時,鐘七領眾道人齋醮開壇,各舞鬼頭令旗,分兵撥將,譴五猖陰兵,開山神將,護師父魂魄入幽冥,澤山水凹谷葬入師父法體。
師父下葬,此事也算告以段落,而數日后,山下傳來消息,胡騎劫掠州縣數十座,擄梁人百姓十數萬,并大量金銀糧草,大搖大擺的回返草原了。
眾道彈冠相慶,鐘七也略松口氣,將軍廟也恢復平靜。
不覺時光荏苒,年關過去,正月初一,將軍廟牌匾落下,改為伏魔宮,縣中諸吏并方圓數鎮之鄉老,員外,地主,百姓,上山拜香。
一場盛**會,賈清風升任伏魔宮第一任主持道爺,而鐘七為伏魔將軍金身裝臟開光之后,便獨自退走。
回院兒之后,鐘七換上一身藍底兒道衣,解下冠巾,挽雙抓髻,以木簪扎上,包上一摞書籍道經,杵著黎杖出了后門上山。
午山三峰削立,山下有大峽河、小峽河二水環流,崖壁萬仞,山路崎嶇,壑幽林密,山左有飛鳳山石壁騰空,猶如飛鳳展翅;山右有仙人坪,相傳禹之好友禪娟曾隱于此,素有小華山之稱。
主峰近側的虎兒崖壁下,有一個深不可測的山洞,投石一擊,群鴿驚飛,其聲幽遠清越,人稱鵓鴿洞。洞邊殘壁上有前古仙人攜詩一首:“洞口碧桃花,層層籠繹紗。彩鴿添錦色,斷褐紀年華”
一路沿著山間小路,過風棲亭,飲馬池,走峭壁懸崖入山,不一時,即至虎兒崖下,樹林森密,崖削峻譜。
薜蘿陰冉冉,蘭蕙味馨馨,流泉漱玉穿修竹,巧石知機帶落英。煙霞籠遠岫,日月照云屏。
一片清幽真可愛,琪花瑤草景常明,不亞天臺仙洞,勝如海上蓬瀛。
崖下有古澗幽水一潭,響徹溜清,鐘七攀崖過嶺,扯著葛藤而上,落入鶉鴿洞中,見里面寬暢明亮,闊有數十丈,灶臺,水源都有,不由滿意頷首。
此處早年就有午山道人閉關,亂世之時,也有百姓來此躲避兵禍,正時鐘七理想中完美的修行,習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