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街對面的蘇銳面無表情,眼睛看向前方,但是顯得空洞無比。
遠處的新郎新娘正在和客人寒暄,不知道說了什么,新娘笑的枝花亂顫,靠在了新郎身上。
蘇銳空洞的眼神終于有了波動,像投入了石子的湖面,蕩起了漣漪。他看到了新娘笑起來時,兩邊漩起的酒窩。離得很遠,但是他確定自己看到了。他曾經沉迷于這個女孩,無數次逗她笑,就是為了看她的梨渦。他不是幽默的人,他甚至不是善談的人,他用呆板的舌頭說著俏皮的話,神情和動作無比的拙劣,但她依然次次被逗的哈哈笑。
他不會說話,他就唱歌。他唱了許多歌,也寫了許多歌,靈感來源全是她。
她是他的音樂之心。
一開始,他唱歌只有她一個聽眾。
你唱的這么好,你可以去唱歌呀,她說。眼神里充滿了驚喜,閃爍著光芒。
我就隨便唱唱的,他說。
他很沒有信心,從來沒人聽過他唱歌,更從來沒人夸過他唱歌好。
你一定要去,我陪你去,她堅定地說,第一次挎了他的胳膊。
他的臉瞬間就紅了,她的臉也悄悄的紅了。
后來,在她的鼓勵下,他開始走上舞臺。第一次是在一場飲料的促銷活動上,他抱著吉他,唱了一首劉廣侖的《昨日晴空》,然后……然后他被主辦方趕下了臺。
《昨日晴空》是一首傷感的情歌,不適合促銷活動,他被經理指責是來搗亂的。
當時站在臺下的她一馬當先擋在他身前,請求主辦方再給他一次機會。第二次,他唱了一首自己并不喜歡的激情四射的歌,拿到了50塊錢的酬勞。
50塊錢很少,但是他們卻高興極了。在他的堅持下,他們走進路邊的一家小飯店,堪堪吃了一頓49塊錢的午飯,剩下的1塊錢他們用去抓娃娃。
回家的路上,他抱著吉他,她抱著他的胳膊,希翼地請求他把臺上沒唱完的《昨日晴空》完整地再唱一遍。
她說,他唱的特別好聽,她真愛聽。
但是經理說很難聽,他說。
經理只會賣飲料,不會唱歌,你別聽他的,聽我的就好,努力唱歌,大聲唱歌,你將來一定能成為歌手的,我相信,我保證,她信誓旦旦地說,比他自己更有信心。
他被她的信心感染了。
那天過后,他在迷茫的年紀第一次找到了人生目標。他開始瘋狂地練歌和寫歌,哪怕來到盛京,在建筑工地打工,太陽落下后,他披著月光,在人們都在休息的時候爬上還未完工的樓頂,拖著疲憊的身體大聲的唱啊跳啊,他以為只要聲音足夠大,她遠在天邊也能聽到和看到。
蘇銳一瞬間想了許多許多……
這時候,街邊的一家奶茶店門開了,一個女孩端著奶茶出來,和她一起出來的還有店里的音樂聲。
??在我眼中你是誰??
??霸占被愛的滋味??
是他的歌。
他現在是這座北方小城的明星,是人們討論的話題中心,一夜之間,人人都認識了他,他不再是那個曾經只有一個聽眾的少年。
現在回頭想想,他給她寫了那么多歌,記錄了他們的愛情是怎么爬上山坡,又是怎么消失在山的那頭。可惜啊,最后人們記住的,只有最后一首關于他們離別的《誰》。
他的眼睛紅了。
喜歡就是這樣,一開始是臉紅,后來是眼紅。
蘇銳不再猶豫。他走下人行道,走上車來車往的馬路,不顧耳邊車鳴大響,也不顧人們目光詫異,哼著莫名其妙的歌,往酒店走去……
他曾經心愛的姑娘在那里,盛裝出席,即將嫁人。
他要去道一聲別。
哪怕被人認出來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