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變窮的唯一好處,就是會自動幫你凈化人際關系。自從我家落魄后,就再沒有窮親戚和狐朋狗友上門求幫忙了,相應的,我也別指望他們幫我,一切得靠自己啊。我走投無路啊,身無分文,撿破爛被學校的同學看到,第二天全校都知道了,談的女朋友要和我劃清界限。媽的,我當時送了那么多貴重禮物給她,結果我去找她,讓她給我點什么,救濟一下,這賤人喊人把我打了一頓……”
“我就是在那時候找到了我二媽,沒辦法啊~~我他嗎才剛17歲就欠了別人兩個多億!我爸媽的債務算我頭上了,那段時間我真擔心被他們拉去賣器官。”
……
一開始,焦安東仿佛講的是別人的故事,語氣冷靜,偶爾爆粗口,但是到后來忍不住了,聲音越來越低沉,遇到爛人,罵罵咧咧,吐出一大堆難聽的話。
“你可能已經知道了吧,盛夏光年組合要解散了,其實是早晚的事,呂雪和蜜芽娛樂都不行,不給我們做推廣,不給我們資源,讓我們自己去找渠道,我他媽要是有渠道還用得著他們?早把她們一腳踢了。”
“去年為了參加《今日之星》,我和我二媽分了,休息了半年,但是今年夏天我又找上了她,沒有辦法啊,這樣唱歌賺不到錢,我欠的債還沒還清呢……你肯定會想,怎么不找個好看點的富婆?我也想啊。你應該也有體會,參加各種活動時,那些富婆看我們就像我們看小姑娘一樣。比我二媽好看的有很多,但是一個個吃人不吐骨頭,不要以為富婆和油膩中年男人有什么區別,伸出來的爪子都是咸豬手,一個比一個惡心,還死摳……”
終于講完了,李想聽了這么多,一下子難以消化,張口要說點什么,但是發現喉嚨干澀,端起涼了的咖啡潤了潤嗓子,卻感覺更渴更干了。
焦安東說的話里,最多的一句就是“沒有辦法啊”。李想本想對他說辦法總比困難多,但話到嘴邊,又忍住了,這話說的太輕飄飄了。他不是焦安東,無法切身體會到他的感受,一個才高二的年輕人要背負家庭落敗和巨額債務的天大壓力,那種感覺除了他自己,誰也體會不到。相比起來,他和李誕的學生時代太幸福了。
李想口中干澀地問:“不唱歌了,那你去干嘛?”
“跟我二媽學做生意。”
“……這樣好嗎?”
“對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像我這種身世的人,在娛樂圈里待久了,指不定哪天就暴雷。與其到時候身敗名裂被人唾棄,不如急流勇退,給大家留個好點的印象。再說,唱歌他媽的不賺錢,我唱歌就是為了錢,不能賺錢我還唱什么。”
李想:“……”
“你跟你二媽做生意就能還清債務?”
焦安東笑道:“我二媽年紀大了,身體各種毛病,心臟不好,血壓高、膽固醇高……指不定什么時候就嗝屁了,我努力一把,說不定能繼承點遺產……哈哈,開玩笑的。”
李想覺得他不像是開玩笑的。
焦安東繼續說:“我知道,你其實一直不怎么看得起我,我向你邀歌你從來沒給過我,你更喜歡蘇銳、楊季敬儒那樣的好孩子。但人就是這么賤,別人我看不上,就看重你,今天和你說這些話,不是為了扭轉你對我的印象,而是想找個人說說心事,憋在心里難受,你就當回樹洞吧。”
他把嘴里的煙拿下來,端起身前沒有放糖的苦咖啡,一口喝完,起身說:“好啦,我要走啦,這應該是我們最后一次聊天,以后江湖難再見。”
他張開雙手,笑著說:“現在我宣布,盛夏光年就地解散,幫我向蘇銳他們道個歉吧。”
“真是像夢一樣啊。”
焦安東說完,嘴里叼著煙,頭也不回地離開。有服務員見他在抽煙,上前提醒,他把煙頭一彈,彈飛在大廳里,推開咖啡廳的玻璃大門,走進人流中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