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話,應當是名叫松阪茂平,后面改為明德的那個人了。
他本不是慶國人,乃是隨父母從君子國遷徙到此,在慶國長大、讀書、科舉、做官,事事順利,扶搖直上,不少人都很器重他。
袁媛記得,父皇曾多次提到這一個青年才俊,說他勤勉正直,彬彬有禮,是年輕官員的典范,頗有刑部侍郎艾晅當年的風范,有意栽培他,特地將其從調入刑部,慢慢培養。
松阪也不負圣望,進入刑部輔弼艾晅,研究新法精簡律令,斷案如神,聲望也日漸提高。
前世,松阪和羅孚的關系也很是微妙,羅孚初入長安,兩人便在曲江池畔相識,松阪也很是傾慕羅孚的聲名,喜歡他仗義疏財、俠氣沖天的性格,也曾頻繁往來。后面羅孚成為駙馬,松阪倒和他日漸疏遠。
羅孚入朝為官,松阪也被拔擢,兩人同時進入尚書省,松阪見與羅孚共事,當即辭官,經過皇帝相勸,重新為官,但也不肯在尚書省,又回到刑部。之后還與羅孚提拔的蘭渝為了審案大打出手,在宮城內互相追逐,打的頭破血流互不相讓,最后以蘭渝調離刑部,才結束這場鬧劇。
袁媛曾以為松阪再也不想見到羅孚,兩人心中都有芥蒂,朋友是做不成了。
再到后來,羅孚被人告發里通外敵,列舉出種種證據,很少有人為羅孚說話,松阪倒是其中之一,據理力爭,反駁告發的人。
那夜宮變,袁媛在倉皇逃竄之間,似乎也聽到衛士們在討論,說明德大人膽子真大,現在還敢指著鼻子大罵羅孚。
他是個嫉惡如仇,眼里容不得一點沙子的人,同時又是一個知恩圖報,不貪戀權勢的人。
被衛士押著的袁媛聽到還有人為他們抱不平,當即落下眼淚。
現在想起這些,袁媛的雙眼還會泛起水霧,陣陣心酸。
她推算了下,現在是羅孚剛剛進入長安的慶和二年,羅孚并沒有去曲江池畔,那么和松阪也還不認識,他犯了案子,松阪來當主審官的話,也是他的福氣了——他若沒有殺人,松阪自然會還他清白,他若殺人了,松阪不會放過他。
倏忽間,她又想到了在獄中的時候,羅孚那幾乎是承認了的語氣,仿佛在說人就是他殺的……
既然如此……
袁媛眼神一亮,像是觸電般驚覺,望著在商討如何給松阪送禮的松綠等人,心里猛地升起異樣的激動,眼里的水霧也使得她越來越看不清這幾個人的樣貌,勉強看個輪廓。
她抓過松綠,眼里閃過疑問與悲切,“前天你去了哪里?是不是公子讓你去一個地方——后溪袁家村?”
松阪舉著火把,獨自走到關押羅孚的牢房前,打開房門,進去,落鎖。
落入他眼簾的是一個瘦瘦高高的年輕男子,站立如松,面帶笑容,似乎早有準備,迎接他的到來。
“你是羅孚?”松阪舉著火把,開口問道。
“正是草民。”羅孚笑著彎身行禮,“拜見松阪大人。”
松阪一怔,登時心里有說不出的疑問,他竟如此有名,與羅孚未見一面,羅孚就已知道他的音容樣貌,一下認出?
“我們見過面?”松阪想了想,他從未見過羅孚。
羅孚笑道:“余曾在夢中見君,君立于桃樹之下,豐神俊朗見之忘俗,天上有一聲音,喚君松阪,余便記下,今日見君,亦如夢中。”
松阪冷冷道:“公子還是醒醒吧,現在可不是做夢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