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起,謝書易走到他面前,看著他垂下的眼眸道:“老夫有話同你說。”他頓了頓,“事關你家中事情。”
周瑾瞬間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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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分崩離析,從一呼百應到人人喊打,全在半年之間的事情。
景德十四年七月二十日,明呈帝令周伯詢(即周瑾父親)時任大理寺卿,受民眾愛戴,聲明遠揚。
景德十四年八月十四日,周伯巡被御史臺彈劾,明呈帝斥御史臺。
景德十四年九月二日,周伯巡被二次彈劾,明呈帝令其歸家休養。
景德十四年十月三日,御史臺三次彈劾周伯巡結黨營私,欺壓百姓,利用職權之便包庇其草芥人命親屬,并拿出人證物證。
明呈帝大怒,即將周伯巡下獄,令將其十一月中旬于鬧市問斬,家中妻兒,皆流放南蠻。
周伯巡于景德十四年十一月二十日于北門行刑,其妻子于其子周瑾于十二月一日被流放。謝書易正好于次年,也就是景德十五年二月六日救了周瑾。
周家乃是罪臣之家,謝書易是不要命了才出手將他帶回了京城。
謝書易膽敢如此做法,一是因周瑾先前并非此名,而是周仲瑾,家中排大,是為仲。
二是周瑾八歲便被周伯巡送往白云山,跟著隱世的老學究學習策論,一直到如今十六歲,京中認識他的人怕是少得很。
而周瑾跟著學書的老學究乃是謝書易恩師,兩年前因是老學究八十大壽,雖不大辦,但曾跟過老學究學習的謝書易還是不遠千里前往了白云山給恩師祝壽,況且,當初周瑾父親,也就是周伯巡曾在岳麓書院抑或是白鹿洞書院之間糾結,謝書易這才推薦了老學究給周伯巡。
說是周瑾若是要科舉,去書院學習徼文不如跟老學究學習策論,彼時程朱理學盛行,老學究一生又教出了三甲及第的好幾個學生,周伯巡一思量,又拜訪了幾次老學究,索性將周瑾與束脩送去了白云山。
更何況,羈押他周家流放的一行人已全殞命于山匪,除非老學究再次下山,否則,這世間當真是一人也識他不得了。
謝書易帶周瑾進了書房,看著如今已是七尺男兒的周瑾,謝書易心中不由得深深嘆氣。
他將壓在厚厚書下的那張信封拿了出來,給到周瑾手中。
周瑾看著上頭熟悉的字跡,不由得眼底泛紅,那是他父親周伯巡的字跡。
謝書易看不得故人之子如此神態,偏了眼,嘴里說道:“我兒明俞前些時日從江州卸任回京,想必你也知曉。他從江州帶回了一些東西,這其中,便有你父親這封親筆信。”他停了一下,才繼續說道:
“明俞帶回來的東西很是重要,所以此信我也拆開看了。茲事體大,本是不想讓你知曉,可你乃伯巡膝下唯一孩兒,思來想去,還是讓你看看吧。”
周瑾喉中發緊,捏住信封的手不自覺用力,輕輕閉眼,長長吸了一口氣,才將手中那信件里頭的東西拿出來。
謝書易用了“茲事體大”四字,周瑾便想過此事怕是不簡單,他一目十行將其中看完,才知曉,茲事體大怕是言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