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儀!”他坐在馬背上,撩起披風裹緊了懷里的人,似笑非笑地看向坐在輪椅里的男人,道:“你好歹也是一國丞相,什么時候這么怕御史臺那幫紙老虎了?”
“再說了,孤對自己的女人好有什么問題?周繼仁喜歡彈劾就彈劾吧,叫他折子寫工整一點,再叫孤發現一個錯字,可就不只是罰俸祿了!”
趙子儀一噎。
周繼仁是御史臺長官,去年太后壽辰,宮里辦宴,李玄夜無故缺席,御史臺第二日便寫了幾千字的一道奏折,彈劾太子忤逆不孝。
結果當夜折子就到了太子手里。
李玄夜把他召進東宮,也不知道說了什么,出來后周繼仁臉色鐵青,告了好幾天的病假沒上朝。
直到后來才知道,向來以細心著稱的周繼仁,竟然被太子揪出了一個錯字。
不過那字到底錯沒錯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事成了御史臺的一個污點,誰不服的時候都得拿出來反唇相譏一通。
“呵呵”趙子儀干笑了一聲,坐在輪椅上把手一拱:“殿下喜歡就好!”
“咳——”不知是氣到了還是累到了,一語未完,忽然劇烈咳嗽了起來。
“相爺!”徐云嬌臉色大變。
“這位是徐夫人吧。”李玄夜忽然淡淡喚了一聲。
徐云嬌正忙著給趙子儀撫背,聞言疑惑抬頭:“太子殿下?”
“夫人可真是知冷知熱呢!”李玄夜笑了笑,然后一扯韁繩。
白馬十分靈性,前蹄一躍,就躥到了她的臉前。
徐云嬌心里驀地一驚。
黑衣白馬,威儀隱隱。
李玄夜信手挽著韁繩,那目光始終淡淡的,落在徐云嬌的臉上。
沉默,冷靜,如即將出鞘的寶劍。
風雪瞬間轉急,四周遍布殺氣。
徐云嬌睜大了眼睛,忽然想起了錦繡在席間那番話。
不過一步之遙的距離,卻仿佛是地獄和人間的邊界。
她頓時覺得手腳冰涼:“殿下……太子妃……我……”
趙昔微藏在披風里,聽見外頭徐云嬌語無倫次的聲音,唇角溢出了一個淡淡的笑意。
李玄夜……
真的很護短呢。
她正猶豫要不要摟住他的腰,外頭忽然響起趙子儀的聲音:“微兒不會騎馬,殿下還是小心些,別傷著她了。”
語氣有些悵然,又有些欣慰。
聽得趙昔微心頭就是一酸。
李玄夜攬在她腰間的手臂就又緊了緊,語氣漫不經心,卻莫名又帶著幾分嘲諷:“丞相大可放心,孤的女人,孤必然會好好保護!”
趙子儀明顯又是一噎,連連又咳嗽了起來。
趙昔微于心不忍,忙悄悄抓了抓他的袖子,低聲嘟囔道:“殿下,我爹爹身上有傷。”
李玄夜松了松臂彎,低頭看了看她,嘴角浮現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道:“既然太子妃都發話了,孤豈有不從的道理——”笑了笑,目光殷殷地鎖定趙子儀,“傷筋動骨一百天,丞相可千萬要愛惜身體。”
“咳咳咳……”趙子儀咳得更劇烈了。
趙昔微忍不住撥開披風,抬頭越過他的肩膀看去——
就見徐云嬌蹲在趙子儀身旁,一手輕輕拍著他的背,一手拿了帕子替他擦拭額頭。
趙昔微只覺得瞳孔被什么東西灼了一下,就猛然收回了視線。
卻又撞見李玄夜的目光。
他低頭看她,眸光意味深長。
趙昔微一愣,忽地一歪頭,滾進了他的披風里。
很尷尬——
他那么隱晦的一句話,她居然聽懂了……
李玄夜低笑一聲,手掌大力一揉她的腦袋,一抖韁繩:“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