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所呈現出來的一切,卻是比這里任何一個都簡單得多。
他不像老夫人那樣,為了利益把她高高捧起;
他不像兩個姐妹那樣,因為出身把她狠狠踩低;
他也不會像徐云嬌那樣,情緒說來就來對著一群人大吼大叫;
他更不會像她那個親爹那樣,感情里摻雜著各種各樣的成分。
至高者,最低;至剛者,最柔。
他對她,生氣也好,冷漠也好,溫存也好,從來都是放得下身段,放得下面子,給了她最簡單純粹的真情。
徐云嬌的哭聲低了下去,但抽抽噎噎的仍是時斷時續,像是一個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孩。
趙昔微聽著她的哭聲,心底忽然涌起一層淡淡的異樣,便中斷了思路,抬眼向她看去。
只見徐云嬌半倚在軟榻上,因為哭得狠了,平時的驕蠻之氣倒去了個七八分,只剩下疲乏和脆弱,淚光點點,氣喘微微,像是經過一夜狂風暴雨的紅海棠,縱使摧折,仍不減嬌艷之色。
趙昔微突然就明白了這異樣來自于什么。
徐云嬌哭鬧成這樣,趙子儀居然還沒有出現。
有什么要緊的事,能比得上孕妻更重要呢
他沒有第一時間趕來,肯定不是沒人給他送信,只是他覺得這不重要罷了。
看來,夫妻恩愛只不過是假象
而徐云嬌看著強勢任性,實際上在趙府一直壓抑著自己,活得卑微而弱勢。
婆婆只看重她娘家的勢力,丈夫只當她是個掛名的妻子,女兒也不夠貼心。
她真正想要的,趙府給不了,于是便遷怒于趙昔微罷了。
只是,她何時能明白,她的悲劇不是來源于沈玉清,而是來自于趙子儀本身
愛上趙子儀這樣的男人,即使沒有情敵存在,即使他心里有你,又能怎么樣呢譬如沈玉清那樣,也不是落得個臥病在床,耗得油盡燈枯嗎
正思忖著,忽然門外傳來丫鬟的通報“相爺來了”
圍跪在徐云嬌榻邊的人群立時起了身“相爺”
門簾啪嗒微響,輪椅轆轆轉動。
趙昔微轉頭看了過去。
趙子儀坐在輪椅中,由人推著出現在門口。
碧玉色的珠簾輕輕搖晃,黃梨花木的門框之內,隱約投下一抹淡青色的剪影。
那剪影由遠及近,模糊的面容慢慢變得清晰。
天色藹藹,云影疊疊,在他眉間灑落幾點銀輝。
他端坐在輪椅之上,一雙皂色鹿皮靴,一襲淡青色的云紋素紗袍,發束一只翠玉冠。
最清貴的氣質,最疏冷的顏色。
他微微揚起臉來,目光越過跪了一地的仆從,落在趙昔微臉上。
四目相對,那清貴疏冷瞬間轉為溫潤柔和。
他唇角動了動,一抹極淺的笑意還是隱約浮現“微兒回來了。”
聲音淡淡,但沒有人聽不出來,他嗓音中的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