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林看著林語菲,十分不情愿,但還是氣沖沖地讓開了路。
陸巖走進去,到了林語菲身邊,側頭打量這個婦人。
這是陸巖第一次這么仔細打量她。
她氣質很好,看得出來,年輕時是一個美人。但比起媽媽……不,比起千葉貞依來說,實在差得太遠。
美,是需要對比的,陸巖能想象,二十年前的林語菲,和千婷依站在一起。哪怕林語菲已經竭盡全力,還是卑微如塵埃一般。
“進去吧,我們要離開了,就當為她送行。”林語菲說道。
陸巖深吸一口氣,問道:“阿姨,你不怪我嗎?”
“我聽蘇冰說了你和我家安琪之間的事,她是喜歡你的,我相信她也不會怪你殺了她。各為其主,情勢所迫,怪只怪……命運弄人。”
說出最后四個字,淚水已經從林語菲眼角滑落。
陸巖心里好像堵了一塊鉛一般。心道,你可知道,你眼中的安琪,其實不是里面死去的安琪。她們其實是兩個人。
您的女兒,在她死的時候,也不知道我是要殺她,她又怎么可能沒有怨?
“對不起,阿姨。”
陸巖只能說出這幾個字,想喊一聲媽媽,也最終喊不出口,還是把這份親情,留給安琪吧。
她,應該是林語菲和安天佑唯一的女兒。
陸巖來到大堂,里面已經擺成了靈堂,安天佑和林語菲都是華人,一切都是華人的喪禮布置。安琪躺在中央的竹席上,用床單蓋著,身旁放著她最喜歡的那把小提琴碎屑。
安天佑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睡著了,被陸巖的到來驚醒,看到陸巖,疲憊地站起身體。
“你來了,有什么話,就對她說吧,明天,我們就回美國了。”安天佑說道。
陸巖點點頭,來到安琪面前,對著安琪的尸體跪了下來。
“安琪,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如果我知道,地下通道見到的你,和洛峰上的你,橿原神宮的你,和西蜀音樂學院的你,不是一個人,后面所有的事情,或許都不會發生。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結局,我一定不會跟你學羌笛,不會招惹你,我就是一個掃把星,所有和我有牽扯的女孩,都不會有好下場。
穆雪婷死了,江希影走了,桑梓依下落不明,而你,被我親手殺了。”
地下通道的琴聲,洛峰上的合奏,中心學校的表演,小院里的月光,飛機上的吻。燕京機場外賣藝,橿原神宮的生死……
一幕幕浮上陸巖腦海,陸巖早已不知道哪個是安琪,哪個是雪落。
“陸巖,你別太傷心,我相信……她也不會想看到你這么難過。”
安天佑見陸巖眼眶紅了,卻強忍著沒有一滴淚水,男人心中的痛,他很清楚。走過來安慰陸巖。
“叔叔,安琪的尸身,你們裝填過了嗎?”陸巖問道。
“裝填?為什么要裝填?”安天佑疑惑。
“我的意思是,安琪她短暫的一生,一直在追求至善的純凈音樂,她一定不希望身體里有那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希望叔叔能讓我為她裝殮尸身,讓她身骨健全地入土。”
陸巖知道,安琪有潔癖的。
這是陸巖唯一想到,可以為這個可憐的女孩做的。
“我們沒有裝填過她的尸身啊。”安天佑皺眉道。
“嗯?那她為什么……”
陸巖看向安琪的尸身,床單隆起的幅度,和安琪身材相若。
可是陸巖知道安琪的傷勢,臟腑幾乎都已粉碎,過不多久,胸腹就會塌陷。不裝填,根本無法保持尸身完整。
陸巖放出真氣,感受床單下的尸體,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的確像尸體,可是……剛死一個小時,哪有這么寂靜?
陸巖走上前去,小心地拉起被單一腳,看到一條腿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