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皇上曾經有一段短暫卻相對美好的日子，相敬如賓，我處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焦點，萬人仰望一時風光無限。
所以最開始被打入冷宮的那些日子是難捱的，我無法忍受極大的落差。
柳惜音她真的是掐準了人心啊。
我們柳家的女兒天生就該萬眾矚目，心中傲氣使然，明珠怎么能蒙灰？
在她看來，對待一個人最殘忍的刑罰不是處死，而是被遺忘。
進了冷宮之后所有和我相關的人都被逐出宮去，無人知道深宮中荒蕪的冷宮里有一個我，而柳惜音用鏈子鎖著我像是對待牲畜一般，施舍地每天扔兩口飯進來……”
說這些話的時候，柳若音的神情像是在回憶，那些痛苦不堪的經歷。
夜棠共情能力很強，此刻心里也微微泛起不適。
她伸出手，微微搭在被褥上，像是安慰。
柳若音鼻尖微酸，又笑，“是了，你那時也是這樣。”
“柳家的人都是瘋子，柳惜音是最瘋的，你還是那么小的孩子的時候就會經常遭受她的喜怒無常。她真真兒是捉摸不透，時而笑著喂你吃飯，轉眼卻又把桌子掀翻了讓你滾出去。”
夜棠輕輕扯了扯嘴唇，似是有點哀傷。
“嗯。”
過去她同原主發生了什么，夜棠不清楚，可是，“她后來也是這樣對我的。”或許還收斂了一些。
終歸是夜棠不配有個愛她的母親。
永遠都在被拋棄。
“我同柳惜音長得一模一樣，起初你年紀尚小分不清我和柳惜音，有時叫額娘和皇額娘也時常出錯，她心中嫉恨得發瘋，每次你出現在我的身邊就會如臨大敵，背后叫你白眼狼……一次還險些怒得要把你殺了。
對自己的親生孩兒，她都能下手，不可謂是，瘋子。”
“我進了冷宮之后，你有時會悄悄來看我，給我帶些吃的陪我聊天。但通常那時候你都是被她傷得過分了，我不知道她對你還做了什么，但你每次困倦睡在我懷里的時候都會哭，哭得很久，夢里叫的都是‘額娘’二字。”
“……”
夜棠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若音卻在觀察她的表情，良久，她忽然開了口。
“對不起。”
她好像是忽然從這個看上去逐漸成熟的面孔上，看出來其表面下的稚嫩，她那雙明亮的大眼睛一點點地暗下去。
她好像，才十二歲。
這些不美好和痛苦的過去被揭開，是不是不太好。
“我說的或許有點傷人。”
“沒關系，”夜棠抬頭，“你說的也是事實，不是嗎？”
她停頓了一會，又說。
“這沒什么大不了，”夜棠好像是在笑，“已經習慣了。”
柳若音說的是事實。
盡管心里還是有那么一個瞬間，被刺了一下。
那些愛恨情仇，短短時間內根本說不完，可是今天卻一下知道了這么多，也已經算皇宮密辛了。
夜棠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站起身，打算離開了。
只不過，走之前。
她問：“姨母，你還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