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熄滅,破舊的房間里一片漆黑,隱約能看到各種家具的輪廓。黑暗之中,韓非聽著自己心跳的聲音,目光慢慢移動到了手機上。“不知道她會不會再打過來。”韓非不是第一次被恨意追趕,但這種明知道恨意正在靠近,卻無法躲避的感覺還是讓他有些不舒服。家人們都已經睡去,現在只有韓非翻來覆去怎么都睡不著。“我天黑下班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整形醫院,那一個個亮著燈房間似乎變成了黑夜中一個個睜開的白色眼珠,這城市已經開始異化了,曾經佇立神龕的地方,就是異化的中心位置。”手腳全部縮在被子當中,韓非只把自己的眼睛露在外面,他小心翼翼注意著四周。“我現在有兩次打開物品欄的機會,最關鍵的兩件道具往生刀和血色紙人都可以取出,我也不是完全沒有反抗的機會。”如果是在其他的神龕記憶世界里,韓非現在肯定早就把血色紙人取出,然后貼身放置了,但在這個神龕記憶世界他不敢那么做,總感覺怪怪的。墻壁上鐘表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凌晨一點多的時候,韓非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韓非全身肌肉立刻繃緊,他緩緩調整自己的身體。手臂從被子里伸出,韓非能感覺到一股涼氣將自己的手臂包裹,屋內似乎比白天的溫度低了很多。拿起手機,韓非看到了來電顯示。“趙茜她怎么這時候給我打電話了”猶豫片刻,韓非還是接通了電話“趙總,你找我有事嗎”“警方勘察了公司和你家兩個地點,調取了附近所有監控,他們發現了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趙茜的語速很快,她會在凌晨打電話過來,本身就說明她遇到了很緊急的事情。“什么事”“有個東西在找你那個東西進入公司的時候,就停留在你的工位上,后來她又去了你的家,那個東西真正的目標是你”趙茜很是著急“我知道這么說你很難理解,但你最好現在立刻去人多的地方”“凌晨一點,我上哪找人多的地方”韓非正想安慰趙茜一句,讓她別緊張,手機里除了趙茜的聲音外,突然又多出了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我打了那么多電話你都不接,現在卻和其他的女人聊的熱火朝天為什么我病成了這個樣子,你都不來看看我孩子說,他最不喜歡的人,就是爸爸陰冷的聲音仿佛鉤鎖,瞬間貫穿了韓非的耳朵,拿著手機的韓非,后頸上汗毛倒立。低頭看去,通話人依舊是趙茜,但是趙茜的名字正被血液浸濕,一點點改變。“傅義你怎么突然不說話了”傅義,你曾經那么愛我,后來卻連和我說話的時間都沒有“你還在嗎那個東西很可能已經過去找你了她每次都是在零點之后出現”你忘記了自己的誓言,你已經變成了一個怪物,你應該和我一起離開“傅義你能聽見我說話嗎相信我,不要獨自呆在房間里”傅義,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嗎你不是答應過我,要照顧好我們的孩子嗎為什么你會讓他背負上最凄慘的命運你不是讓我相信你相信你可以把傅生健康養大嗎可你為什么要帶給他最絕望的人生刺耳的尖叫聲從手機中傳出,韓非趕緊掛斷了電話。“傅生媽媽對我的恨意已經降低了三點,可就算降低三點,她依舊是這個樣子。如果沒有降低,是不是上來就要直接弄死我”拿著手機,韓非從沙發上坐起,但那個女人恐怖的聲音又再次響起。“也許你死以后,他會過上更好的生活”扭頭看向手機,韓非很驚悚的發現,那個聲音根本不是從手機里傳出的,而是從門口傳進來的身體仿佛利箭一般竄出,韓非三十二點體力瞬間爆發。正常來說,他連一秒鐘都用不到就可以進入傅生的房間,可就在這最緊要的時刻大腦卻仿佛炸開一般一直壓抑的劇痛猛烈爆發,傅義那張猙獰的臉瘋狂擠壓著韓非的每一根神經,他的樣子越來越清晰,嘴巴也開始發出令人惡心的聲音,仿佛只要殺死韓非就可以抵消掉他所有的罪孽。身體摔倒在地,韓非看見客廳門下滲出了黑色的血污,門鎖開始自己轉動。頭顱中的臉幸災樂禍的笑著,韓非感覺隱藏在自己腦子里的傅義正在飛速朝身體其他地方蔓延,他在不斷的擴散,蠶食韓非的身體。口鼻涌出的鮮血滴落在地,韓非的眼珠好像被人從里面按住了一樣,不正常的往外凸起。門縫下的黑血在地面上蔓延,仿佛一條條黑色的毒蛇爬向韓非。谷san隨著門鎖卡簧彈動,老舊的防盜門被人慢慢推開。空氣中多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樓道里的燈光全部熄滅,黑暗中有一道紅色的影子站立在門口。所有的聲音都被一股力量壓制,連時鐘好像都已經停止走動,在這絕對的靜寂里,那道紅色的影子慢慢向前。黑色的血纏繞住了手腕,韓非自進入記憶世界以來,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死亡帶來的威脅。鋒利的恨意如同手術刀般落在皮膚上,那種刺痛感直達靈魂,讓人痛不欲生。“恨意她是貨真價實的恨意”韓非在恨意面前沒有一絲可以逃生的機會,他連動一下身體都做不到,全身仿佛被冰凍了一般,根本無法控制自己。“我曾以為你活著,傅生會感到快樂,可后來我發現,你或許才是他痛苦的源頭。”沙啞的聲音在韓非耳邊響起,他用余光看去,一個穿著紅衣的女人出現在了老房子當中,她就站在韓非旁邊。骨瘦如柴的身體上滿是疾病留下的創傷,她離開人世時遭受了無數的痛苦,但因為對孩子的牽掛,讓她死后依舊無法解脫。一次次聽到傅生的呼喊和哭聲,明明活在人間,擁有父親和新的家庭,傅生卻仍在不斷的想念著她。那根思念的線傳遞著傅生的聲音和祈禱,勾連著母親墜入冥河的手腕。她知道自己應該離開,可當她看到傅生逐漸陷入絕望,徹底將自己封閉起來時,她干涸的心田上長出了血紅色花,僅有溫柔和善意被吞沒,她的執念化為長滿倒刺的恨意,一個恐怖的怪物從柔軟的心田當中爬出。她抓著傅生那根思念的線,走過無數過十字路口,又一次回到了家里。“跟我一起離開吧。”皮包骨頭的五指從紅衣里伸出,女人抓住了韓非的手。五指收攏,女人握住了韓非的靈魂,在她準備拖拽韓非離開的時候,忽然間好像察覺到了什么,她動作稍微遲疑了一下。也就在這一刻,旁邊的臥室里傳來了腳步聲。“等一下”紅衣女人抬起了頭,她干枯的臉看向臥室,傅生出現在臥室門口。四目相對,傅生看到了自己最想要見到的鬼,女人卻下意識遮住早已面目全非的臉。傅生向前跑動,他速度越來越快。所有的恨意都溫柔的避開了傅生,陰森的氣息迅速消退,空留出的溫暖,仿佛是她給傅生的擁抱。扭曲的黑暗恢復正常,等傅生跑到女人身前時,紅衣女人和地上黑血已經全部消失不見,屋內只有那半開的客廳門可以證明,她曾經來過。來不及穿鞋子,傅生光著腳追了出去,樓道上空空蕩蕩,什么都沒有。他下意識跑向樓梯,但突然間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他停下腳步,轉身回到了房間當中。“醒醒你還好嗎”傅生將倒地的韓非扶起,他看著滿臉鮮血的韓非,有些慌亂。臥室里的妻子也聽到了聲響,趕緊跑出。“快打120”妻子拿起手機正要撥號,韓非卻掙扎著抓住了她的胳膊。“不用去醫院。”韓非背靠沙發,坐在地上,他心里很清楚一件事。如果去了醫院,知道了診斷結果的妻子和傅生,就算表面上再開心,這個家也回不到以前了。好不容易將支離破碎的家粘黏在一起,拼盡全力才守住了這一點美好,韓非真不忍心自己親手將其打碎。他想盡可能的多留給傅生一點美好的記憶,別再讓家人們陷入痛苦。另外韓非自己也想的很清楚,只要盡快完成神龕任務,那有些事情說不定就不會發生。“你現在這個樣子,不去醫院怎么行”一向溫柔的妻子,這次表現的十分堅決,在她撥打電話的時候,韓非慢慢站起。一向果斷的韓非,這次卻異常的溫柔,他按住了妻子撥打電話的手,擦去臉上的血跡“真沒有什么事,用不著大晚上去醫院,你要是不相信的話,明天我自己去醫院看看。”在妻子遲疑時,傅天也打開了房門“你們在干什么”“沒事,快去睡覺吧。”韓非去衛生間洗了一把臉,他看著衛生間的鏡子里的自己。淺紅色的水珠順著臉頰滑落,韓非忽然關上了衛生間的門,他死盯著鏡中的人臉,五指握緊。“往生”一把屠刀出現在韓非的手中,他看著璀璨的刀刃,隨后揮刀朝自己的頭顱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