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大頭一個人坐在仁軒內,腦海里回憶著曾經的種種,往事歷歷在目。
十多年前,他也是一個穿著浪鶴臨江白裳的儒林弟子。
他和師妹方怡常常要到仁軒里聽仁先生講課。
仁先生是一位古槐正茂的先生,負責教授一些儒家經典。
儒林有個規矩,不僅要增進修為,還要熟讀四書五經,因為他們當中很多人,會隨著前輩,到長安去做官,成為大昭的棟梁。
翁大頭作儒林弟子的時候,重心都放在修為上,對念書沒有什么興趣,常常在課上睡大覺。
記得有一回,他正伏在桌上呼呼大睡,突然感覺到旁邊有人推了推自己,小聲地道:“大頭,大頭,先生叫你呢。”
翁大頭意識到不妙,猛地睜開眼睛。
這個仁先生在儒林中頗有地位,自己在他的課上睡著,看來是免不了一頓責罰了。
果然,仁先生猛地喝道:“翁大頭,你數數看,這已經是你第幾次在我課上睡著了!”
翁大頭緩緩站了起來,擦了擦惺忪的睡眼,打個哈欠道:“先生誤會了,弟子哪敢公然于你的堂上睡覺,不過是閉目凝神罷了。”
先生見他嘴硬,將手托在身后:“哦,真想不到你翁大頭還有閉目凝神的本領。”
翁大頭忙笑道:“哪里哪里,是先生教導有方。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
先生點頭說道:“那好,你把剛才我教的重述一遍。”
翁大頭“噢”一聲慘叫,立即回身求助眾師兄弟,卻被仁先生喝止:“誰也不能幫他。”
翁大頭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來,只是低頭默然。
仁先生終于嘆息:“罷了,罷了。”
翁大頭聽了這話,忙作揖道:“多謝先生大人大量。”
仁先生嘆了口氣,又點了翁大頭身旁的方怡道:“方怡,你說。”
方怡款款起身道了個“是”,又道:“劍道之要,在于四境界:一者,手中有劍,心中無劍,此庸人之境也。二者,手中有劍,心中亦有劍,此眾人之境也。三者,手中雖無劍,心中卻有劍,劍為心御,心為劍化,此高人之境也。四者,手中無劍,心中亦無劍,汝便是劍,劍便是汝,劍與汝已融作一體,此圣人之境也。”
仁先生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向翁大頭道:“你記住了么?”
翁大頭微微笑道:“已然記住了。”
仁先生“哦“了一聲道:“那你給我重述一遍。”
翁大頭笑道:“這個嘛,世人用劍有四個境界,一是手中有劍,心中無劍。二是手中有劍,心中亦有劍,三是手中無劍,心中卻有劍,這四嘛——嘿嘿。”
他指著仁先生道:“手中無‘賤’,心中也無‘賤’,你便是‘賤’,‘賤’便是你,你與‘賤’已經合作一體。”
此言一出,滿堂弟子便笑得合不攏嘴了。
只是仁先生似乎沒聽出言外之意,點點頭道:“記是記住了,就是這語調有些陰陽怪氣的。”
翁大頭嘿嘿道:“這也不能怪我,我們儒林弟子用的武器是鐵筆,你要我們學【劍之道】做什么?”
仁先生聽了這話,頹然搖頭:“講了大半天,你還是沒有聽進去。”
“咚——咚——”
沉渾的鐘聲自遠處悠悠傳來,飄入仁軒,仁先生舉頭望了望日頭道:“好,今日就上到這,散堂。”
隨即,眾弟子紛紛散開。
“翁大頭、方怡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