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姨太生前得老太爺寵愛,得了一所老宅院兩間店鋪,手里首飾錢銀更是不少,多少親戚都盯著呢,老姨太卻害怕別人挖她的錢,平日里大門緊鎖,沒她準許,誰也上不了門。
周太太雖然并不指望老姨太從指縫里漏點錢銀出來,可要是跟在老姨太身邊,別的房那些整日嘲笑自己無兒送終的,便再也不敢冷嘲熱諷。
她已經能想象過年拜年時,那群拜高踩低的東西看到自己坐在老姨太旁邊時瞠目結舌的模樣。
她想了想,把莊曉蝶有意報考女子師范大學的事情說了,又說自己本來拜托了好姐妹幫忙打聽的,也說了這兩天有準信,誰知道天氣這樣,那邊也沒了消息。
“放心,包在我身上,你只等好消息便是。”周玉良打了包票。
周玉良回到家中時,老姨太已經躺下歇午覺了。
周夫人埋怨兒子瞎跑,讓老太太一陣好等。
周玉良眉飛色舞,提了艇仔粥到老姨太房間,要親自喂老姨太喝粥,說風大雨大,賣粥的船家并不出來,這粥,還是兜了許多路才找到店家買的。
老姨太微微睜開眼睛,懶洋洋道:“倒是辛苦你跑一趟了。”
“嗐,老太太不要這么說,孫兒越發慚愧了,其實孫兒也是悶了兩天,趁機打著買粥的旗號出去溜達溜達,老太太最聰明不過,哪里看不出,還不是放孫兒出去了?”
老姨太斜了他一眼,笑笑不說話。她出身花艇,眉眼婉轉,自帶風流姿態。
粥喝了半碗,老姨太才道:“你去獨樹巷會那女學生去了吧?”
“果真瞞不過老太太的,孫兒去了,女學生沒見著,見五嫂那里水淹得厲害,幫她買了一點米面。五哥那十幾盆蘭花,她還養著呢,養得好好的。”
提起蘭花,老姨太瞇起了眼睛,似乎想起了遙遠而模糊的往事。良久,她才嘆息道:“她也是個苦命的人。”
周玉良正要趁機說話,老姨太又道:“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當真錯不得的。”
她看著周玉良,瞇縫的雙眼里毫無表情。
周玉良暗自打起了精神,臉上仍是笑呵呵的:“那是,老太太教訓得對,老太太當年不就嫁對了爺爺?都說紅拂女梁紅玉識英雄重英雄,我看老太太一點都不比她們差,大哥他們眼光可差遠了,聽說慧文過得不好,哭著回了幾次娘家呢。”
他生怕老太太借題發揮,又教訓自己不要跟密司莊糾纏浪費時間,故意順著女人嫁人的話題扯下去。慧文是周昶妹妹,早幾年出嫁的,嫁的丈夫五毒俱全,慧文常年以淚洗面,曾經試探著說要離婚,偏大哥不許,說周家自古以來就沒什么離婚的事。
離婚不過這十年的事情,關自古什么事。大哥這么說,慧文只能死了離婚的心。
提起慧文,老姨太心思果然岔開了,嘮嘮叨叨說慧文命不好,這都是她的命。
周玉良松了一口氣,暗地里盤算著趁父親十年忌日的機會,問問慧文的真正心意,確實不行,讓她悄悄離開這里,跑得遠遠的,省得整日慪氣。
獨樹巷。
周太太盤算好了,老姨太雖然瞧不起莊曉蝶,不愿意周玉良與她親近,但老姨太畢竟最相信周玉良的話,假以時日,功夫到家,老姨太總會接受莊曉蝶的。
她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兩不得罪,既照顧好莊曉蝶,對周玉良有個交代,也看牢了周玉良,不讓他得手。
莊曉蝶回來時,她早把東西都收藏好了,只說周玉良替他家老太太滿城找艇仔粥,經過巷口,被自己撞見了,拉進來坐了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