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莊曉蝶便提了周慧文的箱子,坐上黃包車,到報社去找童社長。
她沒想到,童社長那么年輕,圓眼鏡圓嘟嘟的娃娃臉,看上去也就比自己大幾歲罷了。他明顯連夜趕回來的,眼睛底下濃濃的黑眼圈,下巴青青一層胡子渣。
童社長聽她自報家門,也有些吃驚,說自己剛回來,正要往獨樹巷去接人呢。
莊曉蝶說他過去獨樹巷,目標太大,容易引起左鄰右舍的注意,還是自己把慧文送出來,箱子先由他保管。
童社長一想也是。
兩人約好相會地點,就在找書街附近的印書街郵局前。
臨走前,童社長讓她稍等,拉開抽屜,拿出兩個花花綠綠的紙盒送她,說自家出的小東西,不值錢,隨便拿著花吧。
莊曉蝶一看,居然是玉顏膏。
童社長,童家藥廠。她恍然大悟,原來是一家的。
回到半路,莊曉蝶想了想,在街邊買了一只與周慧文差不多的箱子,又去永漢北路隨便挑了一堆書,裝入箱內,才坐車回去。
獨樹巷屋內,周慧文緊張得團團轉,總覺得下一刻父兄便要率人撞門而入,雖經周太太幾度安慰,始終面色驚惶,直到莊曉蝶含笑而入,她才心中稍安,問事情怎樣。
莊曉蝶握了握她的手,道:“這就走。”
周慧文緊緊抱住她,道:“謝謝莊小姐,謝謝五嬸,沒你們,我真的完了!”
“別這樣,去了上海,好好活出自己的樣子來。”莊曉蝶道。
提到上海,她心頭倏地跳起一個名字。
可是,上海那么大,兩個人怎么可能剛剛好遇上?
她苦笑著晃了晃頭,那個名字瞬間又沉入了心海。
十二點,巷子里的人基本都在家里吃飯了。
莊曉蝶跟周太太簡單說了兩句,讓周太太去喚兩輛黃包車來后門門口,又把自己身上的旗袍脫下,讓周慧文穿上。
“莊小姐,一本書,錯就錯了,大熱天的,何必再跑一趟?”周太太進來了,大聲勸道。
“這不是書的問題,是態度的問題,他們拿錯了書,就該換!”莊曉蝶也故意提高了聲量。
周太太與拿著一本書、打扮成莊曉蝶的周慧文從后門走了,按計劃,坐前面的周太太會在巷子口跟糧店的老板娘打聲招呼。
而莊曉蝶則打開正門看了看,從找書街正門出去,誰知沒走幾步,撞見珍珠父親迎面而來,喊莊小姐。
莊曉蝶心怦怦亂跳,含糊敷衍了兩句,快步轉入小巷,往后看看,珍珠父親并沒跟在身后,才松了口氣,直奔印書街郵局。
一輛黑色的汽車正等候在郵局前,童友梅探出腦袋,不斷張望,直到莊曉蝶走到面前打了招呼,他才認出來。
“周小姐呢?”童友梅聲音里也有幾分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