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還是太年輕了,我們只是派兵增援而已,但是沒有說要與奧斯曼軍隊正面交鋒啊,游而不擊,保存實力,讓貝爾格萊德成為貝爾格萊德人的貝爾格萊德就可以了。”
“雖說這樣對不起貝爾格萊德的人民,但為了匈牙利的未來,我們的未來,為了顧全大局,也只好……如此了啊。”霍爾蒂蒼老的大手與國王瘦弱的小手握在了一起,眼含熱淚,重重的握了兩下“我霍爾蒂有負貝爾格萊德的百姓啊。”
“當然,最后的決斷還是在您,尊敬的…國王陛下。我相信您一定會做出英明的選擇。”
年輕的拉約什二世眼神微微躲閃,避開了老攝政的深情凝視,一顆心不安的躁動了起來,無以言表的愧疚彌漫在這個十五歲少年的心頭。
內心的聲音告訴他不能這樣做,他是國王有責任保護他的子民。
但是現實的情況又讓他搖擺不定,責任與利益,尊嚴與生命,這向來都是難以兩全的抉擇。
年輕的國王茫然無措的環顧四周,參加廷議的大大小小的貴族都在注視著,等待他做出最后的決斷,雖然他是個名不副實的國王,但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愿意站出來。
也許,就是在一次次痛苦但必須做出的抉擇中人才會長大吧……
拉約什讀懂了廷臣們的目光,這是他第一次看透這些如狐貍一般奸詐狡猾,又如豺狼一般貪婪兇殘的貴族們的心思。
“陛下……”攝政滿面春風的笑容好似可以融化寒冬的堅冰,但毫不留情的催促無疑將年輕的國王推向了另一個不忍直視的深淵。
放棄貝爾格萊德吧,他們哪里有布達佩斯重要,責任與尊嚴哪有生命與權力重要,沒了貝爾格萊德,我們還有諾維薩德、佩奇和塞戈德,我們還有很多城池,沒有必要為了一個貝爾格萊德付出全部,更何況我們并非不救援,只是……
你忘記你少時的初心了嗎?紫袍是最好的裹尸布,站著死去莫過于跪著求生。不能放棄貝爾格萊德啊,那是進入基督教世界的最后屏障啊,如果國王都不對貝爾格萊德抱有希望,那那些可憐的人民還能指望誰?你是國王啊……白騎士難道白犧牲了嗎?
王宮無比的安靜,群臣與國王從沒有向現在這般和諧。
兩個聲音充斥在拉約什的耳際,年輕國王的心如孤魂一般隨風搖曳。
環顧四周,拉約什深深的看了一眼大大小小的貴族們,做出了最后的決斷。
“就……就遵照攝政的意思,保存實力……”拉約什二世費力的擠出一絲笑容。
“是您的意思,陛下。”霍爾蒂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松開了國王的手“謹遵您的命令。”
拉約什二世囁嚅了一下,身形似乎也比剛才矮了不少,佝僂著背,最終木然的垂下了頭。
只有這一次。年輕的國王想。等王國的軍事與財政提上來了就不會在做出這種萬般無奈的決定了,并非是我不救,只是實際不允許罷了,再不濟以后……
拉約什二世只覺得自己的靈魂之上似乎有一塊磐石,沉重而堅硬的磐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而在另一邊,廷議的氛圍一下子輕松了許多,相識的同僚們甚至當著國王的面或是大聲的談笑風生,或是小聲的竊竊私語,只有年輕的國王孤零零的坐在王座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年輕的國王與殘破的王國不知道,低過一次頭,第二次低頭就沒有這么多心理負擔了,當低頭低習慣了,骨頭就斷了,即便再風光,骨頭也是斷的……
年輕的國王垂著頭,光潔如鏡面的大理石地面映出了他的容貌,但拉約什二世只覺得看得越來越不真切了。
貴族們的調笑聲漸漸化作了兵戈相接的聲音傳入拉約什二世的耳中,他仿佛看見了鮮血從多瑙河的上游流向下游,再以所向披靡之勢淹沒了整個歐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