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見到唐剴昱,心里的小鹿已是橫沖直撞。
我努力控制住自己,閉起眼睛,嘴里開始喃喃自語,“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輕聲念叨自覺可以降妖驅魔的經文,降的是唐剴昱這只萬年狐妖,驅的是心魂那似著了五百年的冤孽,三千劫的魔障。
唐剴昱清冷如月的聲音忽然幽幽飄來,“你嘴里嘰里咕嚕的念什么?”
睜眼,只見我已走到內殿的床尾,唐剴昱正悠然自若的撐頭側臥在金色絲絨的床褥之上,貴妃躺的姿勢,玉體橫陳,輕薄的絲羅睡衣,領口略敞,脖頸的線條纖妍,風姿特秀。
細長的魅眼含著碧玉炅炅的雙眸,眄睞流盼,殊麗婉媚,果然和迷惑人心的狐貍精沒什么分別。
“坐。”他微仰起尖狹的下頜示意。
一個包裹金色絲緞銀絲流蘇,椅凳雕刻纏枝玫瑰花紋的小方凳擺在他的床邊。
我挺著身板,直直的危坐。
“你這身打扮算什么,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他打量著我,唇角勾起一抹嘲諷。
“沒,沒什么,這樣,穿,比,比較舒適。”我正著神色,極力試圖冷靜自持,說出口的話卻是結結巴巴,古怪至極。
“其他的也就算了,你去把這條裙子換了,免得到時被人誤會我宮內的造型無人,品味拙劣。”他蹙著劍眉,下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立時喪氣的垂頭,唯唯應道,“好吧。”
“你可以開始了。”他慢悠悠的說道。
我呆怔,他的話讓我一頭霧水。
“念詩。”他重了語氣,言簡意賅。
我倏地恍然,原來所謂的“侍寢”是讓我像以前那樣,吟詩誦詞給他聽。
我緩緩松出一口氣,心念一轉,腦子里只想到一首詞,于是喃喃吟道,“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有塵埃。”
一首可以修身養性,清心寡欲的佛家偈言。
唐剴昱聽完,垂了纖長的眼睫,一聲輕笑,“你不知道這首偈子還有另一套說辭嗎?”
我搖了搖頭,不知。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①。”他美俊的容顏滿是戲謔,“你六根不凈,念什么經都沒用。”
我的臉頓時一陣紅一陣白,心底筑起的銅墻鐵壁好似被鋒利的箭矢刺穿。
他的碧眸深遠如霄漢天際,他澹泊如云,卻又意味深長的說道,“佛說隨緣,既來之則安之吧。”
我怔怔的望著他,眼神迷離徜恍,這句話好似有魔力般,那被刺穿的墻壁登時如同蛛網,在我的心頭彌漫四散。
注釋:
①這兩首偈語出自神秀和六祖惠能大師的《菩提偈》。
偈一釋義,身子如同是菩提樹,心靈就像一座明亮的臺鏡。要時時不斷地將它撣拂擦試,不讓它被塵垢污染障蔽了光明的本性。
偈二釋義,菩提原本比喻智慧,明亮的鏡子比喻清靜心。本來清靜,哪里會染上什么塵埃?
慧能所領悟的具有更高層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