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南潯城十余里的古道邊上,有一間名為“人鬼道”的客棧。
客棧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方圓幾里荒無人煙,只有茂密的樹林將孤零零的客棧包圍著,透出幾分怪異和陰森。
店門口掛了兩只紅彤彤的燈籠,紅光將白墻和黑門映出暗紅的顏色,潑了血般。
月光下,樹影幢幢,怪異的客棧外詭異地站了一高一矮兩個人。
高的身姿挺拔,劍眉星目,佩長劍,一身黑衣肅然。
矮的短劍在手,身后背著一個小包袱,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
“人鬼道?這客棧的名挺有意思的嘛,不知道是不是真能遇見鬼。”
“你想遇見?”
“沒見過嘛,就想看看是什么樣,少主不想嗎?”
孟成風無奈地笑了笑,上前叩門。
他們兩人已經趕了一整日的路,這處客棧似乎是唯一的棲身之地。
須臾之后,客棧的門被人從里面打開。
那人手中拿著一盞燭臺,露在外面的手腕干瘦如同枯枝,微弱的橙黃的光照在他半邊臉上,顯得那張臉枯黃不堪。
他打了個哈欠,冷眼將兩人打量一番,“住店嗎?”
孟成風尚未出聲,姚義突然湊上來,稚嫩的臉上充滿天真。
“你是鬼嗎?”
執燈的小二半睡半醒,怔了怔,輕蔑地從鼻孔里哼出一聲。
“半夜走在這條道上的,不是鬼,就是在成為鬼的路上。”
他側身讓開,“住不住,一句話,別耽誤生意。”
姚義左右看了看,荒郊野嶺,除了他們再無旁人,哪來的生意耽誤。
“住。”
孟成風一腳踏進客棧,姚義急忙跟進去,門在身后關上,刺耳的吱呀聲一度讓姚義覺得那些藏在黑暗角落里的鬼們都被喚醒了。
外面很黑,客棧里更黑。
借著小二手中微弱的燭光,他們隱約看見一條通向二樓的長長的樓梯,別的卻都看不清了。
小二將自己空閑的那只手在孟成風面前攤開,孟成風也識趣地將銀子放了上去。
“小二哥方才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他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
小二把銀子放在嘴邊咬了咬,隨后揣進懷里。
看在面前這位公子哥銀子給足的份上,他難得多了句嘴。
“南潯城里難尋人,公子好自為之啊。”
他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麻布衣裳一點點被夜色吞沒,調子拖的很長,尾音含著譏諷的笑,孟成風卻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不過這兒真是個有意思的地方。
慘淡的月色透不過厚重的窗,孟成風和姚義摸著陳朽的扶手上樓,每走一步,腳下的木梯便發出吱呀的聲響,像藏在木頭里的鬼的哀號。
“少主,這地方也太不正常了,我們真的要住下嗎?”姚義緊緊拽著包袱帶子,用氣音詢問。
孟成風一直閉著眼,他抬起腿,踩了個空,才意識到是樓梯走到了盡頭。
“你不是要見鬼嗎。”
姚義在心里叫苦不迭,“我只是想看看鬼長什么樣,是不是兩只眼睛一張嘴,可沒想跟他們睡在一塊兒。”
孟成風抬手阻止了要接著抱怨的姚義,指了指他們頭頂。
“聽,鬼來了。”
客棧只有兩層,頭上便是屋頂,瓦片之間碰撞發出的脆響相比于木梯的腐朽之音可稱為悅耳。
姚義很快意識到,是有人在踏過那些瓦片,“樂曲”很急,那些人很急。
他目光一凜,此前怕鬼的慫樣不見蹤影,他放開抓著包袱帶子的手,轉而握緊短劍,挪到孟成風身側。
“少主,是奔著咱們來的嗎?”
孟成風看上去很冷靜,手搭在劍柄上。
“別急,先聽聽。”
預料中的****并未到來,這個夜深沉得將一切都淹沒了,包括頭頂上那些令人不安的腳步聲。
“他們走了?”姚義暗暗松了口氣。
孟成風卻感到奇怪,皺起眉頭。
“不對。”
他忽然推開身側房間的門,由于房間閑置太久,灰塵簌簌地往下落,嗆得他悶聲咳嗽了一下。
空的?不是這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