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夜風拂過,頭頂的樹葉沙沙作響,鼻下忽然一涼,她抬手一抹,是血。
意識到什么,沈蔚轉身背對賀殊,有些慌亂地拿出手絹捂住鼻子。
“不是沒毒嗎。”賀殊既擔心,又生氣,矛盾之下,干脆擺出一張臭臉。
沈蔚難得心虛,氣勢弱了不少。
“酒的確沒毒,那么多人知道我要請沈聽白喝酒,我得多蠢才會毒殺他。”
雖然朝廷不會因為一個城守降罪,但偷偷摸摸的殺和光明正大的殺還是有明顯區別的。
賀殊接受了她的說法。
“那你這鼻血是怎么回事?”
“天干物燥,上火。”
“沈蔚,我不是傻子。”
幾句話的功夫,沈蔚手里的手絹已經被血浸透,她有些煩躁,加之毒性發作,頭腦發昏,沒了和賀殊拌嘴的力氣。
她坐回石凳,用手扶著桌沿才好一些。
“藥在我枕邊的暗格里。”
賀殊二話不說,起身去取。
服了藥后不久,血終于止住,沈蔚半張臉上已盡是血污,臉色蒼白如紙,顯得十分憔悴。
賀殊雖然一直沒出聲,但已經被他撞見,怎么都需要給個解釋。
“別擔心,我早就找二哥看過了,只是流流鼻血,沒有大礙。”
“早就?難道二公子做不出解藥?”
“二哥是豐家后人,這點小毒怎難得住他,是我不讓他解,一直服藥緩解毒性。”
“為什么?”
“為了抓住幕后黑手。”
“沈蔚!你有病嗎!”賀殊拍案而起,胸口因憤怒劇烈起伏,他一直是個擅于把情緒藏起來的人,這次是真的忍不了了。
沈蔚卻沒什么反應,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是真的沒有興趣罵回去,還是沒有力氣。
“解了毒,他們總會找到更厲害的毒,或許下一次就能難住二哥,殺了人,他們還會再安插人過來,敵在暗不如在明。只有把幕后之人找出來,連根拔起,才能真正絕后患。”
她想的很明白,只求結果,不問后果,做了最正確的選擇。
但正確并不妨礙賀殊不理解。
“你越來越可怕了,有時候我甚至會懷疑你還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
沈蔚牽起唇角,扯出一個蒼白的笑。
“我就當你是在夸我了。”
“你最好死在我后面,否則我一定會把你丟到荒郊野外喂狼。”
丟下一句似乎是狠話的話,賀殊毅然轉身,打算離開這個糟心的地方。
“喂。”
沈蔚在身后喊他,因為中氣不足,那聲“喂”差點被風吹散了。
他停下腳步,沒有出聲,也不轉身看她,小孩賭氣一般。
“下次來見我,不必偷偷摸摸的。”
他沉默了片刻。
“影子就該在暗處。”
聲音不大,恰讓沈蔚聽見,沈蔚試圖從其中聽出不甘或委屈,但什么都沒有。
賀殊走了,偌大的院子又只剩下她一個人,她第一次想念沈問君,想和他下一盤棋,盡管她從來沒有贏過。
*
沈聽白從鎮南侯府離開后,匆匆回到自己的府邸。
他并沒有逃過死劫的喜悅,不僅如此,反而因為沈蔚的話感到分外不安。
當初離開京城與那人道別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鎮南侯府之惡猶在耳邊,楊通案讓他懷抱一腔熱血來到南潯城,可如果小小城守根本不能撼動沈蔚的地位,他的存在還有什么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