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子瀾垂下眼眸,清雋的面容有一半沉入陰影。
“阿蔚,她不是你的敵人。”
沈蔚的目光冷下來,“難道謝姑娘的毒如路邊的石頭,人人都能染指嗎。”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燭芯燃燒發出的細微聲響被無限放大,紅色的燭淚如血滴落,豐子瀾似乎已經無話可說。
沈蔚站起來,投下的陰影將他籠罩。
“二哥若肯將謝姑娘的下落告知,盡可免皮肉之苦。”
豐子瀾的手纖細蒼白,緩緩收緊攥住茶杯。
“五妹或許忘了,你身上的毒還未解開。”
沈蔚輕嗤,“二哥是打算借此威脅我嗎?”
威脅這兩個字的分量太重,豐子瀾微不可見地皺了眉。
“我只希望你再給我一些時間,師姐絕不會與此事相關。”
“二哥知道的,我信不過旁人。”
“兩年前的楊通案,報給州衙的死者人數是六十七,與城守府中人數一致,六十七具尸體都在,岑蘭并不像她所說那般意外逃脫,我說的對嗎?”
楊通案并不是什么秘密,豐子瀾知道這些細節實屬正常,令沈蔚意外的是他會在這個時候提起來。
“對,那一晚岑蘭就在城守府中,有人救了她,并用另一具尸體瞞天過海,讓我們沒想到會有一條漏網之魚。”
賀殊是個嚴謹的人,哪怕對于殺人滅口這件事,他也一定會做到十全十美,如果當初城守府中少了一個人的尸體,他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會把人帶回來。
救走岑蘭的人知道這一點,豐子瀾也知道。
“但你早就知曉楊通案有漏網之魚。”
似有風從窗隙溜進來,桌上的燭火搖曳,照得沈蔚的臉忽明忽暗。
“看來二哥也并非兩耳不聞窗外事。”她重新坐下,手指在茶杯上輕輕摩挲,“當年賀殊回來告訴我,楊通的幕僚家里少了一具女尸,多了一具男尸,當時我們就懷疑有人偷天換日。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能做什么呢,我想不通幕后的黑手是誰,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于是我沒有對外聲稱這件事,而是一直在等那條魚找上門。”
因此當岑蘭出現的時候,沈蔚輕易就識破了她的身份,沈蔚是猜的,也不是猜的。
這個請君入甕的陷阱沈蔚等了兩年才抓到獵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順著這條線挖出幕后的黑手,無論線索指向誰,她都只會披荊斬棘地前往。
沒有人能將她玩弄于股掌之間。
豐子瀾自認還算了解沈蔚,事到如今,楊通案是否有漏網之魚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救走岑蘭的人用兩年培養了一個滿心仇恨的傀儡,試圖將沈蔚拽向不安的深淵,他們像掌控局勢的棋手那樣高高在上,用戲謔的目光看待反抗,沈蔚是絕不會允許自己陷入這樣被動的局面的,她討厭自己的命運被別人攥在手里。
“一個岑蘭,無異于投向湖水的石頭,只一刻的波瀾是毫無意義的,他們想要的是一場洪水。”
“看來二哥已經有思緒了。”
“五妹還記得岑蘭毒殺你時所用的毒嗎,我后來去查過,那與你在府中所中之毒是同一種。”
沈蔚微愕。
半年前她發現自己中毒,意識到有人在身邊做手腳,外面的黑手已經伸到侯府里來。
但這毒只是一種慢性毒藥,并不會立刻讓人斃命,岑蘭冒著生命危險來復仇,怎么會舍得讓她久活。
此事只有一種解釋,岑蘭不過是被拋棄的玩具,她背后的人并不打算讓沈蔚這么輕易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