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
武則天來回踱步,殿內兩個宰相相顧默然。
直到內侍急急進殿,顫聲道:
“陛下,張司長將臨淄王的右腿打斷了!”
轟!
驚天噩耗!
武則天滿目駭然,旋即整個人如浸冷窖,心寒如冰!
孫兒的腿斷了。
才十幾歲,就變成一個殘廢瘸子。
她急聲道:“快傳御醫,讓御醫去治阿瞞的腿。”
說完臉色已陰云密布,似有隱隱雷霆正在醞釀。
作為皇帝,她要時刻提防兒子,以至于跟他們之間關系很僵硬,親情淡薄。
更別說她是搶奪李唐的江山,天然跟兒子處于對立面。
于是她將親情轉移到下一代,特別是頗有才華的阿瞞。
可如今。
“張易之,欺朕太甚!”
武則天靠在御座上,渾身散發著滔天怒火。
“蹬蹬蹬!”
腳步聲在殿外響起,一個渾身濕漉漉的男子趨行入內。
他就站在殿前,臉上表情無波無瀾,平靜得如一潭死水。
“一介臣子以下犯上,打殘皇孫,與造反何異!”李昭德臉色煞白,怒聲斥責道。
他是隴西李氏的代表人物,也是李唐最堅定的支持者。
放眼望向整個宗室,李昭德其實最欣賞李隆基。
才華能力還是次要,關鍵是這孩子極擅隱忍和藏拙。
可現在變殘廢了。
一個殘廢的皇孫,幾乎失去覬覦皇位的可能。
這讓李昭德如何不怒,他恨不得一刀將兇手削首!
張易之看了他一眼,淡定自若道:“李相別給我扣帽子,臣對陛下一向忠心,絕對不會生出叛逆之心。”
“夠了!”
武則天近乎咆哮出聲,她放在御座上的手微微用力,青筋隱現,寒聲道:
“朕一次次寬恕你,你卻愈加放肆不知收斂,今天打殘朕的孫子,明天是不是該殺朕的兒子?”
她的神情陰寒得可怕,就像真正的冰霜!
張易之直視著她,沉聲道:“臣甘愿認罪,不過重新給臣一次機會,臣照樣打殘臨淄王。”
“放肆!”武則天大怒,表情更加陰冷,“你當真以為朕不會賜死你么?”
一直沉默的狄仁杰微感驚愕,感覺陛下情態不似作偽。
難道這次真的忍無可忍,決定痛下殺手么?
張易之稍稍沉默,鎮定情緒,用平淡的口吻說道:
“臨淄王雇傭刺客,證據確鑿。”
“臣替陛下執掌神皇司,已經得罪天下官僚,如果這次不拿臨淄王立威,往后不知會冒出多少刺客。”
“若陛下覺得臣罪該萬死,臣愿自刎。”
嚯!
自刎——
狄仁杰滿臉駭然。
李昭德驚訝之余,臉上閃過微不可察的喜色。
而殿外走進來的太平和上官婉兒,聽到這句話皆是花容失色。
特別是上官婉兒,一張俏臉慘白如紙,雙腿微微打顫,一陣陣寒意襲上心頭。
“咔嚓!”
一道驚雷,隨即一道閃電映得殿內一亮。
轟隆隆又是一道驚雷,雷一個接一個地劈下來,震得人心驚肉跳。
殿外傾盆大雨。
而殿內卻陷入冗長的死寂。
武則天臉皮微微一抖,沉默不語。
登門打殘皇孫,依律法該當死刑,甚至是誅九族的下場。
可自己為什么舍不得殺子唯?
論親疏關系,他能親的過孫子么?
可朕為什么下不了手?
殿內所有人甚至忘記了呼吸,都緊緊盯著御座。
太平不敢出聲相勸,她知道現在說什么都無益。
全看母皇怎么想。
畢竟這事太大了!
張易之殺來俊臣雖然觸碰母皇的底線,但來俊臣說到底就只是個臣子。
可阿瞞是母皇的親孫子!
血濃于水!
武則天神色漸漸平靜,望向張易之,嗓子略帶沙啞:“還有什么可交待的。”
太平手腳冰冷,聽母皇這話好像是要他交代遺言一般。
“沒什么。”張易之搖搖頭,淡定自若道:
“臣理解,陛下不止是一國皇帝,還是一個祖母。”
李昭德心中有些疑惑,面臨絕境,為什么他依舊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樣。
硬撐著,就為了賣弄風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