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是不是想說快開城門?”
“如你所愿,我這就去開。”
無視倒在血泊中捂肚子蜷縮著的李叔鶴,他闊步走下城墻。
一刻鐘后,如黑色巨浪的隊伍站在城墻下。
轟隆隆——
京師門戶大開!
張易之居高臨下看了眼獨孤陽曦,緩緩點頭,旋即掃視身后如浪潮般的大軍,厲聲道:
“沒有任何人有權殺害陛下,除非我率先戰死。”
“古人云,計狠莫過絕糧,罪極不過謀反,功高莫過救主。”
“所以你們能得到多少榮華富貴,全憑手中的刀!”
“殺多少人,取多少富貴!”
沉沉的夜色,每個將士都雙目赤紅,包括李楷固等將領。
那可是救駕之功啊!
所有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殺反賊!”
“殺反賊!”
“殺反賊!”
眾將卒高舉武器,聲音震耳欲聾。
……
迎仙殿。
內廷一陣金鼓大響人喊馬嘶,兵器碰撞聲夾雜著內侍宮婢的哀嚎聲。
可宮殿內卻安靜得可怕。
武則天神情平靜深邃,側頭透過半開的窗欞凝視殿外的參天古樹。
半垂的湘簾和薄紗幔帳將廊廡籠住,鎏金銅鉤上的鈴鐺輕微作響。
她在宮里幾十年,知道接下來將面臨什么。
一場蓄謀已久的政變。
武則天雙手撐著軟榻站起,按了按鑲嵌在黃木梨桌上明珠,墻壁緩緩打開一道門。
她走進密室,密室陳設很樸素,就一尊佛像,佛像前面放著她親手抄寫的佛經。
金碧輝煌的皇宮,只有這里才是屬于她的私人空間。
這里,她訴說自己的苦楚,或是哭泣、或是怒罵,或是恐懼,也只有在這里,她才能做一個真正隨性的自己。
一位嬌弱的女人。
一旦離開這里,她就是睥睨天下的女皇,不能有半分的露怯,否則下場只會是粉身碎骨。
“好冷。”
明明密室溫暖如春,她只覺身上一陣寒冷,徹骨的冰涼席卷著她。
“我用了二十年時間,踏著累累尸骨,殫精竭慮、窮盡心思,才建立了帝國。”
“一千年來,哪個皇帝能將廣袤草原納入中原版圖,朕做到了,朕做到了自詡英明的男皇帝所無法完成的偉業。”
“就因為我是女人么?”
“我好怕。”
武則天靜靜的站著,眼睛已然空洞。
在帝國即將傾覆之際,她腦海里只浮現出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龐。
子唯提醒過我的。
他出征前,分明提醒過我兩次啊!
“不,全都怪你,張巨蟒,全都怪你!”
“你替朕遮風擋雨,你替朕解決一切麻煩,你給了朕安全感,不然朕怎么會疏于防備,怎么會讓這群逆賊兵諫!”
武則天突然變得嘶聲力竭,聲音尖銳刺耳。
就像一個無助的女人,只能靠歇斯底里才能發泄內心的恐懼。
“子唯,你不是無所不能么,朕不能失去江山。”
“朕這一生為之奮斗,這個帝國就是朕的命啊。”
“你快回來殺了這群反賊,快回來!”
武則天眼眶通紅,指甲深深嵌進血肉里。
她凝視著佛像良久,好似在回望自己這一生。
很久很久。
她表情慢慢恢復平靜,佝僂的脊背挺直,轉身走出密室。
寢殿里,只剩幾個瑟瑟發抖的宮娥,宮門一陣急促的敲錘。
武則天端坐在軟榻,她很平靜,就像往常一樣威儀萬方。
“陛下,快逃吧。”一個貼身宮娥顫聲勸道。
武則天沒有說話。
逃?
又能往哪里逃?
她在皇城留有諸多后手,亦控制著不為人知的武裝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