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方的崔玄暐,就如同一座冰雕一般,愣怔在了那里,一動不動,神色閃爍著某種失魂落魄的情緒。
一直明爭暗斗的家族,突然就亡了。
那種兔死狐悲之感像是決堤的洪水,傾灌他的五臟六腑。
權勢,財富,地位,資源壟斷,鉗制輿論……
一切引以為傲的東西,卻抵不過一柄刀。
屠刀落下,什么都沒有了。
連根基都被劈斷了!
“諸位,咱們應當仗義執言,為隴西李氏,韋蒼生社稷說幾句公道話,不惜一死!”
崔玄暐仰天大吼,聲音帶著嘶啞和凄涼。
他闊步往前走,揮臂高呼:
“誅殺張巨蟒!”
所有世家大臣義無反顧的跟隨。
他們還是低估了張巨蟒,低估了此人的絕情狠毒。
伴隨著隴西李氏的覆滅,屬實震撼到了他們,驚嚇到他們,威懾到他們!
尤其是那些世家官員們,更是人人自危,心驚膽顫,生怕家族是下一個罹難者。
張巨蟒連隴西李氏都敢殺,更何況是他們這些小魚小蝦?
只要此獠一不高興,還不是隨手捏死?
一定要誅殺此獠!
必須要將此獠碎尸萬段,方能讓隴西李氏的英靈安息!
大雨落在每個人臉上,他們神情復雜,有悲憫,有憤怒,亦有嘆息。
有的人活著就已經拼勁全力,有的人卻能輕易讓別人沒法活著。
張巨蟒他憑什么啊!
平白無故讓一個門閥覆滅,很驕傲么?
夜幕伴隨著暴雨,無數大臣淋成了落湯雞,但他們表情決然,有著慷慨赴死的決心。
這一刻,看著猶如蒼鷹的鳩尾宮檐,尖尖的頂端雨水橫流,就像鮮血在流淌一樣。
“陛下,張巨蟒忤逆圣旨,他是在造反!”
崔玄暐砰砰地在玉階上用力叩首,額頭甚至擦出了血痕,慷慨激昂。
世家大臣雙眼冒火,紛紛大吼道:
“李昭德參與謀劃叛亂按律處決沒什么不對,就算株連丹陽房也是應當,但隴西李氏其余十二房有什么罪過?”
“陛下是天下人的君父,為什么不憐憫寬恕他們呢?”
“天下李姓百姓何其多矣,張巨蟒為了一己私利不惜將九州拖進動蕩之中,此獠是社稷的罪人!”
“觀此獠往日做派,劣跡斑斑!難道大周帝國,輪到他張巨蟒操縱朝綱么?”
“隴西李氏是一國砥柱,是定海神針啊,就這樣被殘暴之徒給虐害,蒼天你開開眼!”
不知是誰說完,一聲巨響。
“喀!”
皇城驟然一亮,電閃雷鳴,閃電像一柄利劍把夜幕劃的七零八落。
“正道的光!”
“這是正道的光!”
“蒼天終于開眼啊!”
有佝僂大臣如若癲狂,仰著頭在雨中揮舞著雙臂,嘶聲力竭:
“隴西郡祖輩父輩都為了中原豁出性命立下了滔天功勞,做錯一點小事又怎么了?”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隴西李氏縱然有過錯,天下百姓也會原諒他們。”
“陛下,你一手培植起來的鷹犬爪牙,絕對會被反噬,這個天下快要姓張了!”
他頓了頓,突然猙獰著面孔,指著蒼穹:
“武婦人,你跟張巨蟒這對奸夫**會遭天譴的,就在今晚,被雷劈死!”
嚯!
聽聞此人的話,文武大臣噤若寒蟬。
這么快就逼瘋一個了。
咻!
不知從哪里疾射而出一支利箭,穿過雨幕,釘在佝僂大臣的眉心。
噗通!
鮮血混著雨水,流淌在御道上。
一個禿頭青袍大臣目眥欲裂,放肆狂笑道:
“復辟李唐!復辟李唐,復辟李唐!”
說完咬牙,把頭狠狠撞在玉階上,當場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