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還想讓朕認清形勢,主動退位么?”
狄仁杰擦擦額頭的汗水,謹慎措辭道:
“陛下,這只是一個叫朱老二的校尉大放厥詞,跟中山王沒什么關系。”
“軍中總有幾個莽夫不知敬畏,興許是醉酒后的胡話。”
武則天聞言,臉色依舊陰沉。
她沒有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相反卻異常清醒。
子唯……張巨蟒知不知情?
他有沒有暗中授意?
這是朱老二一時興起的念頭,還是跟軍隊將卒串通好了?
不管張巨蟒怎么想,如果黃袍加身成為既定事實,那就是造反!
這根本就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
穿上“黃袍”,就是板上釘釘的反賊!
狄仁杰同樣陷入沉默。
作為政客,面臨問題,通常會做最壞的打算。
他閱人無數,能看出中山王眼里沒有勃勃貪欲。
但人心的無法預測會讓一切戲劇的發生。
要知道,皇位是天底下最大的誘惑!
“聽著。”冷漠的聲音從武則天的喉嚨里滾出:
“傳朕旨意,召回魏元忠,讓王孝杰……”
話音頓住,朝中將領的名字在武則天腦海里過了一遍,她冷聲道:
“讓曹仁師,張玄遇進宮,即刻整備洛水軍營。”
狄仁杰瞳孔微微收縮,看來陛下已經在做最壞的打算了。
事態嚴重,由不得菩薩心腸,唯有金剛怒目。
武則天抬眸盯著狄仁杰,緊繃的臉上再無任何表情:
“擬旨,罷黜獨孤陽曦羽林衛將軍的職務,暫時遣散神皇司,將張家……”
她聲音止住,終究沒有說出“緝捕入獄”四個字。
狄仁杰沉默了幾秒,緩緩點頭。
前面都是預防措施,如果真動張家了,中山王不反也會被逼反。
“下去安排吧。”
武則天疲憊的揮揮手,她挺直腰板,卻還是幽幽嘆息一聲:
“有些信任,注定是被辜負的。”
狄仁杰臉上的皺紋愈發深刻,頹然的離去。
……
迎仙殿。
叮~
晚風吹過帷幔的簾珠,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武則天神情呆滯,望著大殿怔怔出神。
就在這里,她親手締造的帝國即將崩塌,她一個人躲在密室里瀕臨絕境。
無邊黑暗中,一道曙光映照而來。
她記得那時自己多么無助,更記得那溫暖的懷抱。
仿佛就發生在昨日,君臣二人將謀反之賊屠戮殆盡。
燈火昏黃,武則天佝僂的身影照在墻壁上。
“為什么?”
她自言自語。
說完開始不住的心痛,就像因蜷曲而麻木的四肢,到伸直了血脈流通,就覺得刺痛。
殿內博古架上掛著一只鳥籠,鳥籠里有一只羽毛色鮮艷的鸚鵡。
鸚鵡在籠子里東張西望,悠閑地啄著羽毛,嘰嘰喳喳道:
“為什么,為什么~”
武則天盯著它,走過去打開籠子。
鸚鵡亂蹦亂跳,骨碌著眼珠子,歡快的叫著:
“子唯,子唯~”
每次這樣學說話,主人都會賞賜吃食呢。
武則天臉上露出笑意,輕輕愛撫它的羽毛,喃喃說了一句突兀的話:
“都怪朕以前心軟。”
話罷攥緊手。
咔嚓。
扭斷脖子的聲音傳來,鸚鵡掙扎了幾下,就沒了聲響。
武則天將其丟回鳥籠,眉眼籠罩寒霜,冷冰冰道:
“傳召臧太夫人母女進宮,陪朕說說話。”
殿外宮婢連忙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