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明亮的停尸間,六具尸體一字型排開。
尸體向外散發著淡淡的腐臭以及刺鼻的藥液味兒,其中有四具因為在防腐藥液中浸泡太久,呈現出一片褐色,還有兩具較為新鮮的尸體變化不大。
明亮的燈光將他們微微**的皮膚照得纖毫畢現,無一例外,從上到下都有被解剖過的痕跡,一條條猙獰若蜈蚣般長長的縫痕沿著他們的胸口一直蔓延到腹部。
有的尸體側腰也能看到零星幾處縫合的痕跡,那些應該是致死的傷口。最恐怖的是一名男性慘白而浮腫的臉部,好似支離破碎的布娃娃一樣爬滿了線頭,涇渭分明地分成上下左右四大部分。
這些縫痕都極為顯眼,又意外地干凈利落,整齊得就像外套上的一排嚴絲合縫的拉鏈,可以看出驗尸官高超的縫合手法。
弗朗西斯雙手環在胸前,滿意地左右環顧。
“伙計,你沒有看見他們之前的死狀……我保證……整個艾爾蘭德,也只有弗朗西斯才有如此精湛的手藝,讓他們能基本保持住生前的模樣。”
“你心理素質也不錯,沒有我想象中那么不濟……”
羅伊不發一言,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最新鮮的那具尸體上,瞳孔緊縮,臉上閃過一絲訝然。
“怎么……你認識死者?”
羅伊沖著好奇的驗尸官點了點頭,同時一旁的克萊默唏噓道,“泰勒斯騎士雖然平日里一向狂妄自大,惹人生厭,但落到這個下場還是出乎我的意料。”
最新的這名死者,正是曾經在臨艾爾蘭德城門攔下羅伊和獵魔人,想要進行決斗的亞瑟·泰勒斯,一位正兒八經的白薔薇騎士。
“兇手這是在挑釁騎士團!”羅伊心中閃過這個念頭。
“說起來……”弗朗西斯嘴角彎起一抹譏諷的弧度,“這位騎士閣下的死法還算其中比較輕松和體面的……”
“讓我為你著重介紹,”他優雅地撫胸行了半個屈膝禮,然后骨節突出的食指指向了尸體的胸口,左胸的位置有一道細長的縫合痕跡。
“泰勒斯閣下的尸體被發現在王宮外西側的一條小巷子,當時正雙膝跪地,謙卑而虔誠地朝著行宮的方向捧起自己的心臟!”
“嘶……”羅伊想象了一下那幅畫面,搖了搖頭,“死亡原因?”
“他的身體里殘留著一些未消化完的白屈花,應該是飲下了民間粗制濫造的麻醉藥劑后,被人劃開胸膛掏出心臟而死。”弗朗西斯微微不屑地揚起了臉,“兇手的手法粗劣得令人發指,想是沒有任何外科手術的基礎,傷口被利器破壞得非常嚴重,缺乏一絲美感!”
說著,一枚小巧手術刀宛如銀色的梭子魚般在他十指間靈活繞動,帶起一片殘影。
“你確定是利器,而不是怪獸的爪子、牙齒?”
“你在質疑我的權威!?但你總不能懷疑你的老師的判斷——那個名叫雷索的獵魔人也看過傷口,得出和我相同的結論。”
羅伊轉向丹尼斯·克萊默。
后者沖他頷首。
于是目光轉向下一具尸體——一位大腹便便、面目丑陋的中年男人。他注意到這個男人嘴巴古怪地一直張大著,大腿浮腫、膝蓋以下的小腿卻瘦的皮包骨頭,身體軟綿綿的布滿傷痕,給他一種被揉碎了的水袋的感覺。
“這位的身份可就遠遠比不上高貴的騎士……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他就是地下的那只螻蟻,那個乞丐!”
“乞丐?”
“驚訝嗎?老乞丐巴爾還是一位雙腳殘疾,整天只能躺在在冰冷、骯臟的地面伸手乞討的老字號可憐蟲。兇手為什么會慘無人道地虐殺這么一個可憐蟲了?”
弗朗西斯語氣急促、近乎手舞足蹈地述說著,“可憐蟲到死都不能享受到一絲憐憫,他的死法是六個人中最痛苦的。”